玄苍那句“即刻出发”,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里,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波澜。离开禁地?这个我待了不知多少日夜、又阴森又憋屈、却也算得上半个“家”的地方?去那个听起来就凶险万分的龙脉核心?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冰冷的石壁,幽暗的穹顶,角落里那块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法典残页,还有身下这块坐惯了、都快磨出印子的青石……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但这丝犹豫很快被现实冲散。玄苍的状态明摆着,强撑着一口气,脸色白得吓人,站直都勉强。禁地也不再安全,法典像颗定时炸弹,外面还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留下,只能是坐以待毙。
“收拾什么?”我压下心绪,问道。这鬼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棺材板,有啥可收拾的?
玄苍没直接回答,目光扫过石台一角堆放的那些瓶瓶罐罐和几卷兽皮古籍,袖袍一卷,那些东西便化作流光没入他袖中。他又走到那口空棺旁,指尖在棺壁某处复杂符文上轻轻一点,整个青铜棺椁发出低沉的嗡鸣,竟缓缓沉入地面,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平整的石台基座。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老妖怪,家底还挺厚?
最后,他看向角落里的《深渊法典》残页,眉头微蹙。那东西依旧乌光流转,邪气森森。他沉吟片刻,并未收取,而是双手结印,打出数道幽蓝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在法典周围,形成一个暂时的封印光茧。
“此物邪异,带在身边恐生变故,暂且封印于此。”他解释道,声音依旧带着疲惫,“待日后……再行处置。”
处置?怎么处置?毁了它吗?我心里嘀咕,没敢问出口。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我:“走吧。”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许久的禁地,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走到他身边,他并未像往常那样施展挪移法术,而是示意我跟上,缓步向禁地入口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我默默跟在他身侧,下意识地放慢步子,时刻注意着他的状况。
穿过幽深的通道,来到那扇厚重的石门前。玄苍指尖亮起微光,按在石门某处,符文流转,石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久违的外界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踏出石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眯了眯眼。外面正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异闻司后山这片荒僻的院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微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人声和炊烟的味道。明明是熟悉的胤都,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暗无天日的禁地待久了,连寻常的日落都显得格外珍贵。
玄苍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着天边那抹残阳,夕阳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晚风吹起他墨色的发丝和玄色衣袍,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形有些单薄孤寂。
我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敢打扰。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妖祖,更像是个……重伤未愈、前路未卜的旅人。
“先去……周师侄处。”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
我点点头。周大人是现在唯一能信任且了解外界情况的人了。
我们沿着僻静的小径,向后山一处不起眼的院落走去。玄苍走得很慢,我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路上偶尔遇到巡夜的司内弟子,见到我们,尤其是看到玄苍那明显不对劲的脸色,都远远躬身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和一丝惊疑,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来到周大人所在的院落,他显然早已接到消息,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见到我们,尤其是看到玄苍那副模样,他脸色大变,急忙迎了上来:“前辈!您这是……”
“无妨。”玄苍摆手打断他,径直走进屋内。周大人赶紧屏退左右,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我们三人。
“前辈,您的伤势……”周大人忧心忡忡。
“旧伤复发,需时日调养。”玄苍在椅子上坐下,微微喘息,“长话短说,眼下局势如何?”
周大人神色凝重,快速禀报:“皇陵那边加派了三倍人手,阵法也已全力开启,暂时无恙。但城内外阴气汇聚之地,近日异动频频,尤其是几处废弃的王府别院和古祭坛,阴煞之气明显增强,巡夜司的人报称见到诡异人影出没。另外……”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钦天监张天师昨日再次面圣,言辞激烈,称……称妖邪祸乱之源,恐在司内,暗示……暗示与前辈您有关。陛下虽未明确表态,但已下旨让钦天监协同调查近日之事。”
我心里一沉。钦天监这是要落井下石,把脏水往玄苍身上泼啊!
玄苍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跳梁小丑,不必理会。”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龙脉核心所在,探查得如何了?”
周大人连忙取出一卷古朴的地图铺在桌上,指向胤都中心偏北的一处区域:“根据古籍记载和地脉勘测,龙脉核心最可能在此处——‘潜龙渊’。但此地乃皇家禁苑,守卫森严,且有上古遗留的强大禁制,外人极难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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