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将近一周的秋雨总算是显露出了疲态,不再是那种不管不顾、倾盆而下的架势,变成了时有时无、黏黏糊糊的毛毛雨。但天空依旧没有放晴的意思,像一块用了太久、怎么也洗不干净的灰色抹布,沉甸甸地耷拉在城市上空。空气中的湿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气温的些许回升,凝结成了更令人难受的、白蒙蒙的雾气,缠绕在摩天楼的玻璃幕墙之间,钻进老城区狭窄的巷弄里。整座城市仿佛一个刚刚离开蒸锅、还在不断冒着热气的巨大包子,浑身都透着一股潮湿的、闷热的、让人浑身不得劲的黏腻感。
蓝梦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星语占卜”小店里那股仿佛能长出蘑菇来的霉味儿,她咬咬牙,将那个落满灰尘、平时舍不得开的工业级除湿机拖了出来,插上电源,旋钮直接拧到了最大档位。机器立刻发出了如同老式拖拉机般沉闷而有力的轰鸣,拼命地抽取着空气中多余的水分,试图拯救这片快要被湿气腌入味的空间。
猫灵对此举表示了一万分的赞同与拥戴。它立刻放弃了书架上那个“风水宝地”,将自己整个半透明的、泛着莹绿光晕的灵体,尽可能地摊成一张薄而均匀的“猫饼”,像一块渴望吸收所有热量的太阳能板,精准无误地覆盖在除湿机那呼呼吹出干热风的出风口正前方。一阵阵温暖干燥的气流穿过它虚无的躯体,让它发出了极其拟真、带着巨大满足感的、呼噜噜的声响,连尾巴尖都在热风里惬意地、慢悠悠地卷动着。
“啊——得救了……终于……本王的灵核总算停止了那种可怕的、即将凝结出露珠的潮湿感……”猫灵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慵懒与惬意,“小蓝子,早就该这么做了!虽然这玩意儿运转起来的噪音,堪比一千只鸭子在耳边吵架,但比起灵体结构因为过度受潮而发霉、变质、甚至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本王选择……忍耐!”
蓝梦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着眉头筛选下一批准备进货的、据说有安神驱邪效果的熏香种类,闻言头也懒得抬,手指在鼠标上点击着,没好气地回敬:“享受的时候倒是积极,那你倒是用你那虚无缥缈的灵力,贡献点电费出来啊?光享受不付出,你这是典型的、赤裸裸的灵体剥削主义!”
“本王用日夜守护你这家破小店、驱散潜在邪祟的精神力量支付!这难道不是最宝贵的无形财富吗?”猫灵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甚至试图将灵体在出风口前摊得更开一些,以吸收更多热量,尾巴尖得意地翘了翘。
就在这一人一灵(魂)围绕着电费与精神守护价值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日常辩论时,一股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却带着明显焦急、恐惧情绪,并且混杂着一丝……各种外卖餐食复杂气味(诸如炸鸡的油腻、奶茶的甜腻、麻辣烫的辛香)的能量波动,就像信号严重不良、充满杂音的旧式无线电波,断断续续、极其不稳定地渗透进了除湿机的轰鸣声,传入了店内。这股能量并非源自某个强大或者成型的灵体,反而更像是由许多零碎的、惊慌失措的弱小意识碎片组合而成,其间还夹杂着骑手日夜奔波所带来的风尘仆仆的气息和那些五花八门食物的味道。
猫灵警惕地抬起头,拟态的耳朵像两个微型雷达般快速转动着,鼻子(虚影)也用力吸了吸:“嗯?什么奇怪的混合味儿……油脂过期的炸鸡?糖精超标的珍珠奶茶?还有……很多很多……小猫?非常非常幼小,处于极度饥饿和害怕的状态?奇怪的是,这个能量源……在快速移动?速度还不慢,像是……附着在什么交通工具上?”
它的疑惑还没来得及深入分析和向蓝梦传达,占卜店的玻璃门就被人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粗暴地从外面推开,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惊慌失措的叮当乱响。一个穿着某平台标志性亮黄色外卖制服、头上戴着个略显滑稽的兔子耳朵头盔的年轻骑手,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满是汗水与雨水混合的痕迹,神色仓皇,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不安。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一个屏幕还在滴水、似乎刚经历过摔打的智能手机,另一只手则拎着一个半透明的、印着某熊猫吃竹子的卡通logo的保温外卖箱。
“老、老板!不对不对!大师!救命啊大师!”年轻骑手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我我我……我好像撞鬼了!是猫!是小猫的鬼魂!它们……它们盯上我的外卖箱了!阴魂不散啊!”
骑手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自称叫小张,是负责附近几个街区的外卖员。他哭丧着脸,开始讲述自己这几天遇到的、足以写入《骑手奇遇记》的离奇遭遇。
“就从前天开始,不知道咋回事,”小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还在发颤,“我骑着车送外卖的时候,总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屁股后面跟着我。不是人,也不是车,是一种……窸窸窣窣的、细细碎碎的,像是有好多好多小爪子在塑料或者纸板上轻轻爬的声音!特别清楚!尤其是在我车速慢下来等红灯,或者停在小区门口看导航的时候!听得我后脊梁一阵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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