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场秋雨淹死黄昏时,蓝梦后颈的契约印突然发烫。
巷口新开的宠物殡葬店“忘川堂”,店主陈默笑容温暖如佛龛前长明灯。
“给流浪天使一个体面归宿”,海报上承诺如蜜糖。
猫灵却炸毛低吼:“他指甲缝里,全是毛孩子惨叫的灰!”
深夜偷溜的猫灵叼回半张焦黑符纸,上面沾着蓝梦奶奶骨灰盒特有的檀香。
焚化炉后槐树下,三百个微型骨灰盒摆成锁魂阵。
“用毛孩子的怨气炼长生?”蓝梦捏碎招魂铃冷笑,“今晚就超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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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场秋雨,下得又急又狠,像是天上哪个水缸被一脚踹翻了底。昏黄的路灯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活像被打散的蛋黄。蓝梦缩在“梦回”占卜店吱呀作响的老藤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颗冰凉的白水晶。后颈那块皮肤,契约印烙下的地方,毫无预兆地烧了起来,滚烫滚烫,像是有人在那儿恶作剧地摁灭了一个烟头。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坐直身体,手指下意识地摸向颈后。
几乎是同时,一团半透明的、带着点虚幻质感的毛球,“咻”地从她膝盖上弹射起来,撞翻了旁边小几上一碟刚拆封、油汪汪的沙丁鱼罐头。“喵嗷!”一声短促惊叫,带着点被抓包的羞恼。
蓝梦低头,对上一双在昏暗光线里瞪得溜圆、绿幽幽的猫眼。她的搭档,一只时刻把“转世成人”当猫条挂在嘴边的前猫现灵体,正四爪朝天地摔在油腻腻的地板上,一条半凝固的鱼尾巴还滑稽地粘在它半透明的胡须上。
“烫!烫死本喵了!”猫灵炸着毛,尾巴竖得像根天线,那点偷吃被抓现行的尴尬瞬间被契约印传来的灼热感覆盖了,“你这破契约怎么回事?想提前把本喵烤成猫干,好省下后面两百七十六颗星尘吗?”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使劲甩着脑袋,想把那条顽固的鱼尾巴甩掉,动作笨拙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滑稽。
蓝梦没心思嘲笑它此刻的狼狈。那股后颈的灼痛来得突兀又尖锐,像一根烧红的针,直直刺入神经末梢。她蹙着眉,手指在白水晶光滑的表面摩挲,试图捕捉空气中逸散的、属于亡者或灵体的微弱信息。水晶在她掌心微微发凉,却驱不散那股莫名的心悸。窗外,雨点砸在遮雨棚上,噼啪作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脚步在暗夜里奔踏。
“不太对劲,”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被雨水浸透的凉意,“契约印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像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 她目光投向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门外,昏黄路灯下,湿漉漉的街巷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汇成的小溪,沉默地流向更深的黑暗。
猫灵终于把那条该死的鱼尾巴从胡须上扒拉下来,嫌弃地用爪子在地上蹭了蹭,这才跳到藤椅扶手上,顺着蓝梦的视线也望向门外那片被雨水统治的世界。它喉咙里发出一种介于咕噜和低吼之间的、极轻的呜咽,背上的毛似乎又悄悄蓬松了一些。
“哼,本喵也觉得,”它吸了吸鼻子,绿眼睛在昏暗里闪着警惕的光,“空气里……有股子不新鲜的‘盒子’味儿,混着点……装模作样的香火气。”
雨下了一整夜,没有停歇的意思,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勉强收住势头,天空依旧阴霾得如同被一块巨大的、吸饱了脏水的抹布捂住了口鼻。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气。
蓝梦裹了件厚外套,抱着刚从快递点取回来的、一大箱沉甸甸的猫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巷子里浑浊的积水洼,往“梦回”店挪动。巷子狭窄幽深,两侧是老旧的居民楼,墙面斑驳,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苔。就在她快走到自己店门口时,脚步顿住了。
斜对面,巷口拐角处那个空了快半年的小门脸,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开了张。崭新的招牌挂在湿漉漉的墙面上——“忘川堂·宠物善终关怀”。招牌设计得素雅,白底黑字,旁边还印着一朵小小的、柔和的莲花图案。
店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暖黄色的灯光洒出来,映照着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柜台。柜台里,整齐陈列着一些小巧玲珑、材质各异的骨灰盒,有木质的,有陶瓷的,有的还雕刻着精致的爪印或小鱼图案。墙上贴着几张海报,色彩柔和,画面温馨:一只安详闭眼的老狗蜷在花丛中;一只猫咪的剪影轻盈地跃向星空。醒目的宣传语印在上面:“用爱送别,给流浪的天使一个体面的归宿”,“让温暖陪伴最后一程”。
一个穿着米白色棉麻衬衫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弯着腰,极其细致地擦拭着展示架。他身形清瘦,动作舒缓,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听到蓝梦踩水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的脸。三十岁上下,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强烈日光的、带着点书卷气的白皙。五官温和,嘴角天生微微上翘,即使不笑时也自带三分暖意。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略略下垂,眼神清澈温润,像被山泉水洗过一样,透着一股子天然的悲悯与无害。他看见抱着大箱子的蓝梦,那温润的眼中立刻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快步走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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