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蓝梦星语占卜屋”二楼,烛火跳得跟蹦迪似的,努力对抗墙角旧书自动翻页的“哗啦”声和墙上符箓渗出的暗红“血泪”。蓝梦盘腿坐在蒲团上,摊开掌心,盯着那朵金灿灿的梅花印发愁。
“第二颗了……”她对着空气哀嚎,仿佛那梅花印能听懂人话,“找假牙赔罐头,抓地铁流氓搭上仨!猫大爷,咱这‘积德行善’的买卖,是不是做得太亏本了?再这么下去,我得去码头扛沙包才供得起您的深海鱼油了!”
“喵……聒噪……”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意念在她脑子里响起,猫灵的声音懒洋洋的,像刚在顶级猫窝里翻了个身,“区区几罐鱼食,也值得嚎?待本喵功德圆满,莫说鱼山,送你一座水晶宫养鱼都行!”它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嫌弃,“不过……你身上那地铁的馊油汗臭和猥琐味儿……啧,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赶紧净化!别污了本喵的灵觉!”
蓝梦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抓起旁边半瓶花露水,对着自己“噗噗”喷了几下,呛得直咳嗽。这哪是通灵搭档,分明是请了个祖宗加质检员!
“今日目标,”猫灵的声音正经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城西老街,‘福荫堂’纸扎铺。怨气……嘿嘿,有点意思!不是横死的戾气,倒像是……一股子憋屈又执拗的‘老小孩’脾气?还混杂着浓烈的……嗯?香烛纸钱和……劣质塑料味儿?去不去?这单功德,看着肥美。”
纸扎铺?蓝梦脑子里瞬间闪过花花绿绿的纸人纸马和阴森森的寿衣。她打了个寒颤:“不去行不行?我怕那些纸人半夜找我聊天……”
“由不得你。”猫灵意念斩钉截铁,梅花印同步升温,“契约在身,星尘召唤。走!”
……
城西老街,青石板路被前夜的雨水冲刷得湿漉漉,泛着幽冷的光。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子陈年的香火气、潮湿的木头味和……若有若无的纸钱灰烬味儿。“福荫堂”的招牌黑底金字,漆皮斑驳,像块搁久了的棺材板。门口挂着的两盏褪色白灯笼,在午后的微风里无精打采地晃着。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炸开了锅。
“放屁!老李头!你少给我扯这些神神鬼鬼的!这纸手机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骚包亮面黑夹克、梳着油亮大背头的年轻男人,正唾沫横飞地指着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头咆哮。他手里挥舞着一个花花绿绿、用竹篾和彩纸糊成的智能手机模型,屏幕位置歪歪扭扭画着几个APP图标。
旁边还站着一个烫着泡面头、涂着烈焰红唇的中年女人,双手叉腰,帮腔道:“就是!我们家老爷子头七!特意加钱定制的‘iPhone 14 Pro Max 冥界尊享版’!图的就是让老爷子在下面也赶时髦!结果呢?昨晚烧过去,托梦给我儿子小宝了!说手机是坏的!开不了机!收不到信号!连地府的朋友圈都刷不了!老爷子气得在下面直蹦跶!你这不是糊弄鬼吗?!”
被称作老李头的纸扎匠,满脸皱纹如同风干的核桃皮,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工装,上面沾满了彩纸屑和浆糊点子。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声音沙哑:“张老板,张太太……这……这纸扎的东西,它就是纸扎的呀……心意到了就行……老爷子他……他托梦说开不了机……这……这我上哪儿给他装芯片去啊……”
“少废话!”油头男,也就是张老板,张强,把那个纸糊的手机模型狠狠拍在柜台上,发出“啪”一声闷响,“老子加了三倍的钱!要的就是顶尖工艺!顶尖服务!你糊弄我可以,糊弄我家老爷子?门儿都没有!今天你要么给我弄个能开机的‘真·阴间手机’,要么退钱!十倍赔偿!不然我砸了你这破店!”
“对!砸店!”泡面头张太太尖声附和,手指头都快戳到老李头鼻子上了。
老李头被逼得后退一步,背脊抵在摆满纸人纸马的架子上,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童女纸人晃了晃,差点栽下来。他嘴唇哆嗦着,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柜台边缘,指节发白,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张老板……这……这不合规矩啊……纸扎……它就是纸扎……”
蓝梦就是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浓烈的劣质香烛味、浆糊味和陈年纸张的霉味混合着张强身上刺鼻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差点把她熏一跟头。猫灵在她脑子里直接炸毛:“呕!这味儿!比忘川河畔的烂泥塘还冲!活人的铜臭混着死人的怨念!还有……一股子……嗯?韭菜盒子?”
蓝梦强忍着不适,目光扫过脸红脖子粗的张强夫妇,落在柜台后那个如同风中残烛般无助的老李头身上。她掌心那朵梅花印猛地一烫!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委屈”意念,如同游丝般从老李头身后的阴影里传来——源头,似乎就是那个差点被震倒的童女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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