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真君见钟离南易态度如此决绝,深知再行苛责已无意义。倘若继续施压,只怕这枚棋子便要失去作用——他心念电转,随即从容摆手,示意此事钟离南益自己决定便可。
得到玄穹真君首肯的钟离南易顿时心潮澎湃。他强压住翻涌的情绪,郑重其事地行跪拜大礼,叩谢真君网开一面。
待他起身转向赵青柳时,先前翻腾的怒火已化作深潭寒水。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位看似温婉的筑基修士,声音平稳却暗藏锋芒:
“赵执事。”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老夫自问执掌钟离氏以来,从未有过半分得罪之处。却不知赵执事因何要与六大世家联手,布下这等绝杀之局?”
即便事实摆在眼前,钟离南易依然难以接受——这场几乎将钟离氏推向万劫不复的阴谋,真正的执棋者竟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筑基修士。
在他既定的认知里,赵青柳不过是被六大世家推至台前的傀儡,可残酷的真相却将他的预想彻底击碎。这番质问,既是不解,更是在寻找一个能让他看清这盘迷局的答案。
大殿之内,一片沉寂。面对钟离南益饱含怒火与不解的质问,赵青柳并未直接回应,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半分。她微微抬首,视线悠悠越过殿中众人,最终落于白玉高台之上那位端坐的身影。
“真君大人,”她声音清越,打破了殿中的僵持,“想必以您之能,早已查明妾身来历根底。既然如此,不如就请真君代为言明——我相信,由您来说,钟离南益……应当更愿意相信。”
此言一出,钟离南益骤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玄穹真君。而被突然点名的玄穹真君,原本正以一派闲适之姿观赏着台下这场对峙,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文。
赵青柳轻飘飘一句话,却将这烫手山芋径直抛到了他的玉案之前。
玄穹真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本欲继续作壁上观,将这出好戏看到底,却不料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尴尬的轻咳数声:“咳咳……”
随即,他袖袍一拂,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目光在赵青柳与钟离南益之间逡巡片刻,语气慵懒地说道:“你二人之间的恩怨,还是自行了断为宜。大可当本座不存在,不必在意本座的看法。”
说罢,他再度向后靠入玉座之中,单手支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然而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中,闪烁的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兴味——那是一种居高临下、洞若观火的审视与期待,仿佛在静候下一幕好戏的开场。
“......”
“......”
大殿之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赵青柳与钟离南益相对而立,长久的静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良久,钟离南益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直视对方,声音低沉而沙哑:赵青柳,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我钟离一族?
此刻的钟离南益已然察觉到事情远非表面这般简单。玄穹真君方才那讳莫如深的态度,分明暗示着他早已知晓赵青柳的底细。
钟离南益在记忆中急速搜寻,却始终想不起钟离一族,或是他本人,何时曾与眼前这个女子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面对这步步紧逼的质问,赵青柳终于抬起了头。她沉默片刻,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压抑已久的杀意如出鞘利刃,再难掩饰。
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此刻盈满了刻骨的仇恨,却依然保持着令人心悸的冷静。钟离南益,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的声音幽冷如深谷寒泉,可还记得凉国泉州,那个名叫赵家村的地方?那一百七十二口人的性命,莫非都已从你的记忆中抹去了么?
话音未落,钟离南益如遭雷击,脸色骤变。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支离破碎:你……你难道是……
他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纵使设想过千万种可能,他也始终不敢触碰那个被深埋的禁忌。
而今,这个他最不愿提起的往事,竟以如此残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钟离南益猛地抬头,望向高踞玉座之上的玄穹真君。只见这位真君正以一副饶有兴味的神情俯视着二人,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钟离南益喉头一紧,原本想要争辩的话语顿时哽在喉间。
他蓦然醒悟——既然玄穹真君早已洞悉赵青柳的来历与目的,又怎会不知晓当年那段被他深埋的过往?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恐怕早已在这位真君掌中无所遁形。
钟离南益深深吸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他闭目凝神,整整十息,才将紊乱的气息勉强平复。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脸色已是一片灰败,目光阴沉地转向赵青柳,声音嘶哑地问道:
“你……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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