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穿透颅骨,叩击在神魂最深处,带着一种亘古的风尘与挥之不去的悲怆。苏沉舟猛地绷紧身体,左臂桎梏臂甲的裂纹处传来一阵灼痛,仿佛在回应那声音中蕴含的某种同源力量。
眼前的幻视因这直接的“交流”而略微清晰了些。那从灰烬中站起的身影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飘飞的灰烬颗粒凝聚成的模糊人形,没有五官,轮廓不断微漾,仿佛随时会溃散重归死寂。它周身散发着与这条通道内厚厚的灰烬物质同源的气息——一种极致沉寂、却又暗藏星火余温的矛盾感。
金不换显然没有听到或看到任何异常,他只是紧张地盯着苏沉舟骤然变化的表情和再次不受控制闪烁的左眼魂火,下意识地将山狗护在身后,手摸向了腰间仅剩的一把工具扳手。
苏沉舟抬起右手,示意金不换稍安毋躁。他艰难地集中几乎要被幻听和冰冷剥离感撕碎的意志,尝试用意念回应那个存在。他的“声音”因痛苦和挣扎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肯屈服的韧劲。
“…我们…迷途者…为求生而来…无意冒犯…”
灰烬人形微微晃动,更多的灰烬从通道墙壁和地面剥离,汇入它的身体,让它显得稍微凝实了一点点。那个心湖之声再次响起,疲惫依旧,却多了一丝探究。
“迷途…众生皆迷途于烬海…但你的气息…很奇特…被‘系统’标记的砧木…却散发着‘锈蚀’的悲鸣…更深处…还有‘余火’的微光…以及…令人不安的‘新生’污秽…”
它的话语提及了多个关键词,显然对世界的底层规则极为了解。苏沉舟心中剧震,这个存在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复杂的状态。
苏沉舟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不适,谨慎地回应:“你能…看穿这些?你…是谁?是‘守烬人’吗?”他提到了刚刚缔结契约的古约,试图寻找共同点。
“守烬…人…”灰烬人形似乎在咀嚼这个词,构成它身体的灰烬流速变快了些,“啊…那些固执的守望者…与他们立约,背负薪柴之重…你走上了那条路…但我并非他们。我是…记录者,亦是咏叹者,是烬骸的归处偶然诞生的…回响。你可以称我为…‘灰烬咏者’。”
它顿了顿,心湖之声带着一丝缥缈的追忆:“我曾记录星盟的远征,亦见证它们的沉寂…记录‘摇篮’的塑成,亦咏叹其反复的凋零…如今,只是一缕苟延残喘的尘埃回响,依附于这座星舰残骸与深层烬脉的交汇点…”
星盟!它果然知道星盟!甚至可能知道“摇篮”系统的真相!
苏沉舟精神一振,连忙追问:“星盟为何而来?‘摇篮’到底是什么?我们该如何离开?”
灰烬咏者的身形波动了一下,似乎这些问题触动了某种限制或痛苦的记忆。它的声音变得更加断续和微弱:“星盟…寻求答案…亦或是…播撒火种?我记录不全…‘摇篮’…是囚笼,是伤口,是实验场,亦是…最后的‘棺椁’…被不该存在的意志扭曲了…离开…难…难…难…‘门’皆有锁…钥匙…大多已碎裂…或被污染…”
它的话语充满了碎片化的信息,却足以让苏沉舟感到巨大的震撼和压力。星盟的目的不明,“摇篮”的本质多重且骇人,离开的希望渺茫。
而就在这时,那灰烬咏者似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苏沉舟身上,它最初的那个问题,带着更深的意味再次响起:
“新生的灰烬…还是…归来的余火?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砧木应被汲取,你却污染它;污蚀应吞噬人性,你却仍在挣扎;身负‘锈蚀’的悲寂,却又点染‘余火’的微光…更深处…那‘新生’的污秽虽令人不安,却也在奇特地对抗着‘系统’的秩序…告诉我,迷途者,你究竟是什么?”
苏沉舟感受到对方那纯粹的探究之意,并无明显恶意,但也绝无善意,只是一种基于古老记录者本能的审视。他知道,敷衍或谎言可能立刻失去这宝贵的信息源,甚至触怒这神秘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神魂的刺痛和左臂的灼热,坦诚地用意念回应:“我…曾是砧木,欲挣脱束缚。承遗志,得‘余火’残篇。遇悲鸣,获‘锈蚀’认可。染污蚀,乃求生之代价。身负古约,需负薪前行。我非纯粹灰烬,亦非完整余火…我只是…苏沉舟,一个不想放弃的挣扎者。”
他没有美化自己,坦然承认了污蚀的存在和自身的复杂状态,也表明了不愿放弃的态度。
灰烬咏者静静地“听”着,身体的灰烬缓缓流转。良久,它的心湖之声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或许是…一丝兴趣?
“挣扎者…苏沉舟…有趣。庞大的实验记录中,又一个微小的变量。你的复合状态,确实罕见。”它缓缓说道,“或许…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正在成型中的、扭曲的‘钥匙’。”
钥匙?苏沉舟想起那枚他被迫放弃的、带有星辰裂痕印记的青铜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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