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邪修,不是弃子,不是无名之鬼。
他们是人。
而“人”,该吃饭。
家庙之中,灶火渐息,张宇静静望着那团余烬,眼中没有狂喜,只有沉重。
这是在重定道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推开。
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入。
他衣衫破旧,背脊佝偻,眼神却深得像井。
他望着灶台上的火,久久不语,终于低声道:
“我守了一辈子秤,从没问过人饿不饿。”
张宇转身,从灶膛中取出一张崭新的饭票,轻轻递出。
票面干净,墨迹未干,上面只写着一行字——秤翁颤抖着接过那张饭票,指尖几乎被墨迹灼伤。
他低头看着那行字——“秤翁,压千魂,悔一念,饭半碗。”声音哽在喉头,像被千斤重担压着,终于化作一声沙哑的叹息:“够了……够了。”
他双膝一软,竟真跪了下去,尘土飞扬中,双手深深插入灶前那抔黑土。
泥土冰冷,却有一股温润之意顺着掌心涌入经脉,仿佛有无数微弱的魂语在耳边低吟:“你终于肯低头了。”
他曾是地府执秤之吏,掌生死轻重,量善恶功过。
百年前,因一念之私,压下一城枉死冤魂的功绩,只为维持“阴律平衡”。
那一念冷漠,换来铁骨成灰,魂魄流放人间,沦为无籍老翁。
百年来,他走遍荒村野庙,看尽香火冷暖,却从不曾问一句:谁饿了?
如今,灶火映面,他才明白——
不是魂该称量人,而是人,该喂饱魂。
“我愿守这灶,不守秤了。”他喃喃道,将黑土捧至心口,如同捧起百年前被他压下的那一纸功名。
刹那间,土中浮起点点微光,那是归藏童残存的灵种,悄然缠绕上他的魂魄,将他残破的灵体缓缓修补。
他不再是地府逃吏,也不再是执秤判官,他只是——灶前一老翁,愿为饿者燃一炉火。
张宇静静看着这一幕,手中板砖“家”字微微震颤,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中。
他知道,这一跪,不只是秤翁的赎罪,更是“家庙代天庙”的最后一块基石落定。
从此,道门不只问符箓高低,更问——你可曾记得谁?
谁又记得你?
三日后,龙虎山祖师殿。
晨钟未响,异象突生。
供奉千年的灶王爷神像,竟在无人触碰之下,悄然移位。
原本立于偏殿配享的泥胎,此刻端坐主位,手捧粗碗,面朝山门,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香火缭绕中,那双泥塑的眼睛,竟泛出一丝温润人光。
“荒唐!”掌教真人怒喝,“速速移开!此乃淫祀邪像,岂可僭越祖师之位!”
符咒贴上,符纸自燃;法剑斩下,剑刃崩裂;镇魂铃摇动,铃舌竟断。
三十六名高功道士合力结阵,灵力如潮,却连神像衣角都未能撼动分毫。
当夜,掌教入梦。
一位白发老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饭走来,饭香扑鼻,米粒晶莹。
她不言不语,只将碗递到他手中,轻声道:“吃一口,才知道冷不冷。”
他下意识接过,刚要开口,老妇已消失无踪。
惊醒时,冷汗浸透道袍,而掌心——竟真握着一张粗糙饭票,墨迹未干,写着:
“李真人,十年前闭门不救,三十七命。”
他浑身剧震,久久不能言。
次日清晨,他独自登临听道台,望着山门外那些手持饭票、衣衫褴褛的散修,沉默良久,终是挥袖下令:
“凡持饭票者,可入山听道。”
消息如风,传遍道门。
有人怒斥掌教堕落,有人冷笑家庙蛊惑,更多人却默默取出珍藏的饭票,踏上龙虎山石阶。
他们中,有被逐门墙的弃徒,有终身未得册封的野修,有救人反遭镇压的义士……他们曾是道门的“污点”,如今,却成了新道统的第一批信众。
而这一切,张宇并不知晓。
家庙之中,新一季魂稻丰收。
稻浪翻涌,金穗低垂,每一粒米都蕴着“记得”的力量。
业谷童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割下第一把稻穗,捧入锅中。
断秤娘——如今化作守火童——默默添柴,心影鸦衔来一根白羽,轻轻投入灶膛。
羽尖触火,竟不焚,反而燃起一缕银焰,照亮整个厨房。
张宇站在灶前,望着远处昆仑雪峰,风雪茫茫,峰顶隐有龙吟回荡。
他轻声道:“娘,今年的饭,够多了。”
话音未落,天边一道黑影破雪而来。
是稻语鸦。
它自昆仑绝巅飞回,羽翼染霜,落地时,一片羽毛悄然脱落,飘然成句:
“第一百二十五次……有人,开始考试了。”
张宇瞳孔微缩。
一百二十六次,心影鸦才啄碎三清殿青瓦——
可这一次,为何是“第一百二十五”?
是谁,在提前开启“灶考”?
又或者……有人,早已开始“答题”?
他低头,手中板砖“家”字忽明忽暗,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系统最后一次低语在识海响起,冰冷而庄严:
“灵骸·道蜕——完整度96%。昆仑墟,即将开启。”
就在这时,灵骸稻田深处,最后一丝归藏童的意识缓缓浮出,如风中残烛,却执着不灭。
它没有化作稻穗,也没有融入新魂,只是轻轻飘至张宇脚边,凝成一句极轻、极缓的低语:
“……你点化的,从来不是万物。”
“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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