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院落。
直到重新踏上宽阔平整的宫道,能看到远处殿宇的巍峨轮廓,那股萦绕在心头的阴冷和压抑才稍稍散去。
黄安公公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额角和后颈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领。他走起路来双腿发软,像踩在棉花上,有好几次都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全靠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搀扶着。这位在皇后身边八面玲珑、见惯了风浪的大总管,此刻的模样,活像一只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黄公公,你这……是不是有点缺钙啊?腿脚这么不利索。”苏哲侧过头,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语气诚恳得像是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医学问诊,“要不要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头炖点大骨头汤补补?我看你这心理素质,不太适合玩这种心跳加速的剧本杀啊。”
“侯……侯爷……您就别拿咱家寻开心了……”黄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嘴唇哆嗦得像是装了个电动小马达,“刚才那……那话……要是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不,是要掉一堆脑袋的!”
他一边说,一边惊恐地四下张望,仿佛宫墙的缝隙里都藏着耳朵。
“瞧你那点出息。”张鑫冷哼一声,瞥了黄安一眼,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充满了鄙夷。作为皇城司主官,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软骨头。
“哎,张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苏哲伸手拍了拍张鑫坚实的臂膀,一本正经地替黄安“辩解”,“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专业选手,心理承受能力拉满了?黄公公这叫正常人的应激反应。你看他这心率,我估计都快一百八了,再高点都可以直接送去军医院,跟我爹……啊呸,跟官家做病友了。”
张鑫的嘴角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搐。能把皇帝的病情拿来这么开玩笑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苏哲这一个奇葩了。他强忍着笑意,板着脸,没接这个话茬。
苏哲见调侃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玩笑神色,转向黄安,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黄公公,今天在冷宫里听到的任何一个字,你准备怎么处理?”
黄安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咱家……咱家什么都没听见!今日就是陪侯爷和张大人随便走了走,那冷宫里风大,呜呜作响,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很好。”苏哲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帮他理了理被冷汗浸湿的衣领,动作亲昵,话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这件事,是官家心头的一根刺,也是悬在你我头顶的一把刀。有的时候,耳朵聋了,眼睛瞎了,才能活得长久。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懂!咱家懂!咱家全懂!”黄安点头如捣蒜。
苏哲的这番“友好”提醒,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管用。黄安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嘴巴不严,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侯爷,绝对有本事让他和杨德妃一样,以一种更彻底的方式“不言不语”。
打发走了失魂落魄的黄安,苏哲和张鑫并肩走向宫门。
“侯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张鑫沉声问道,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杨德妃那短短的三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直接将一桩陈年悬案,升级为了骇人听闻的宫闱阴谋。狸猫换太子,这种只在话本里才有的情节,竟然隐隐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
“光有口供不行,尤其是一个‘疯子’的口供。”苏哲的脚步没有停,眼神锐利地望着前方,“我们需要证据,能把这事钉死的铁证。张大人,我要你动用皇城司的权限,帮我办一件事。”
“侯爷请讲。”
“调出十三年前,杨德妃生产前后三个月内,所有与她相关的宫中记录。”苏哲的声音压得很低,“包括但不限于:太医院的诊脉记录、用药方略、御膳房的餐食清单、内侍省的人员调动记录,甚至是当时她宫里所有宫女太监的资料!”
张鑫的瞳孔微微一缩。
“有难度?”苏哲瞥了他一眼。
“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张鑫的回答斩钉截铁,“但对皇城司来说,没有‘难度’二字,只有‘时间’问题。侯爷要的东西,今晚子时之前,会全部送到您府上。”
这就是皇城司的威严与底气。作为皇帝的直属特务机关,他们就像潜伏在帝国阴影下的巨兽,平日里不动声色,一旦接到命令,便能亮出最锋利的爪牙,撕开一切阻碍。
“很好,就要你这个效率。”苏哲赞许地点了点头,“记住,此事要绝对机密,所有经手的人,必须是你最信得过的核心人员。我不希望查案的动静,比官家打喷嚏的声音还大。”
“明白。”
……
当晚,苏府书房。
原本宽敞雅致的书房,此刻已经被一卷卷泛黄的陈旧卷宗和一摞摞落满灰尘的簿册堆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十几名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的皇城司校尉,如同沉默的影子,一趟又一趟地将这些“历史的垃圾”从马车上搬运进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连府上的下人都没惊动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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