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医院出来,苏哲感觉脚下都踩着风。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他眯着眼,心情好得就差哼起小曲儿了。
在皇帝那儿告了一通“艺术状”,成功拿到了“特事特办,无需置喙”的口头圣旨,这感觉,简直比做了一台完美的外科手术还要舒爽。
他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就连路边一个卖炊饼的小贩,他都觉得对方的吆喝声充满了节奏感,颇有几分B-Box的风采。
中书省,又称政事堂,大宋行政权力的心脏。这里不比枢密院的森严,却自有一股文治天下的巍峨气象。廊柱上雕刻着圣人典故,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墨香,来往的官员们衣冠楚楚,脚步沉稳,脸上都带着一种“天下事,系于此”的庄重。
苏哲揣着那块玄铁令,深吸一口气,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换上了一张严肃中带着几分谦恭的表情,迈步走了进去。
“劳烦通报一声,武安侯苏哲,奉陛下口谕,求见韩相公与富相公。”
门口的吏员一听是求见两位当朝宰相,而且还是“奉陛下口谕”,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飞奔入内。
片刻之后,苏哲被引至一间雅致又不失庄重的公厅。
厅内,两位老者正相对而坐,品着清茶。
一位是韩琦,面容刚毅,目光沉稳,身上自带着一股执掌军政的杀伐决断之气。另一位,便是当朝另一位宰相,富弼。富弼年岁稍长,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一撮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眼神平和中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睿智,为人宽厚,在朝中素有贤名。
“苏侯爷,稀客啊。”韩琦放下茶盏,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眼神中多为赞赏之意。
“晚辈苏哲,见过韩相公,富相公。”苏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坐下。
“苏侯爷不在军医院照料陛下,今日来我政事堂,可是有什么要事?”富弼的声音温和醇厚,听着十分舒服。
“哎,两位相公明鉴。”苏哲先是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宝宝心里苦”的表情,“晚辈简直是水深火热。这不,刚在陛下面前哭诉了一通,就被陛下给打发到两位这里来求援了。”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点明了来意,又带了点自嘲的玩笑。
韩琦嘴角微微一抽,对苏哲这套路已经见怪不怪了。富弼则是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须,笑道:“哦?能让苏侯爷都觉得水深火热,看来事情不小,说来听听。”
苏哲见两位大佬态度还算温和,便也不再绕圈子。他正了正神色,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皇城司玄铁令,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两位相公,陛下有密诏,命晚辈执掌皇城司,彻查一桩……陈年旧案。”
当那块代表着皇权特许的玄铁令出现在桌上时,公厅内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富弼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与韩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皇城司是皇帝的鹰犬,轻易不会动用,一旦动用,必然是牵涉到皇家的事情。
而“陈年旧案”这四个字,更是让两位身居高位、洞悉宫中内情的宰相,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韩琦的脸色变得尤为沉重,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他拿起那块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能一直凉到人的心里去。
“陛下……终究还是没放下。”韩琦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白的叹息,一听到陈年旧案,他就猜到了何事。
“韩相公,富相公,”苏哲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此刻的他,没有半分玩笑之意,“陛下将此重任托付于我,晚辈本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如今,却是寸步难行。”
接着,他便将吏部侍郎冯远如何用“人事规章”卡着不让人手,刑部尚书杜威如何用“司法程序”扣押皇城司校尉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陈述,但其中的关节和刁难,在座的两位人精岂会听不出来?
听完之后,富弼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韩琦则沉默不语,手指在桌案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苏侯,”韩琦忽然开口,打断了沉寂,“你可知,你接下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烫手的山芋。”苏哲坦然答道。
“不。”韩琦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这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你以为你丢下去的是一块石头,想听个响,但可能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此案,时日太过久远,宫中当年相关的内侍、宫女,死的死,散的散,想找人证,难于登天。就算找到了,谁又敢说真话?物证,更是早就被雨打风吹去,无从寻觅。这是其一。”
“其二,”韩琦的目光扫过苏哲,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想过,若真有人敢在宫阙之内,对龙裔下手,其背后之人的权势,会到何种地步?其能量,能织出多大一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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