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的事,有时候也得听听业余选手的八卦嘛。”苏哲耸了耸肩,侧过身,示意薛六上前,“让我的专业情报员,给各位将军汇报一下他刚刚在‘路边社’听到的最新消息。”
薛六上前一步,抱拳行礼,然后将自己从边境集市探听到的所有情报——从游民口中的传闻,到情报贩子的消息,再到他对西夏物资管制、人员调动的分析——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西夏已派一位悍将,可能集结三万精锐“铁鹞子”,陈兵黑山,剑指麟州大营时,整个大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连火盆里炭火的噼啪声都显得异常刺耳。
周勇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中充满了凝重。
然而,短暂的死寂之后,张彪却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几分困惑和不以为然。
他没有像原先那样爆发大笑,而是很认真地看着苏哲,语气诚恳地说道:“苏大人,您心系大营安危,这份情,末将和弟兄们都记在心里。可是……您说的这个事,恕末将直言,可能性不大啊。”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军事沙盘前,指着其中一个区域道:“您看,西夏的主力现在应该都在泾原路一带对峙,那才是决定两国国运的主战场。他们把最精锐的‘铁鹞子’全都投在了那边。咱们麟州,说白了就是个侧翼,起牵制作用的。那没藏讹旁还没老糊涂,怎么可能把压箱底的王牌调到咱们这儿来,玩什么敌后穿插?”
他又指了指薛六,语气倒也没什么不屑,更像是一种专业人士对非专业人士的解释:“这位薛老哥的分析有道理,但这是常规的分析。三万‘铁鹞子’,那是什么概念?那是西夏的命根子!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这么大规模的调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撒出去的几十拨斥候?苏大人,您是神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我们行军打仗也一样,斥候的眼睛,就是我们的‘望’和‘闻’,现在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我们总不能凭空给自己‘切’出一副药来吃吧?”
苏哲听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张彪不是蠢,恰恰相反,他有他的一套军事逻辑,而且这套逻辑在常规战争中是完全成立的。
他的问题在于,经验主义和过度自信,让他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无法想象敌人会不按套路出牌。
“张副将,话不能这么说。”苏哲啃了口羊腿,慢悠悠地说道,“凡事总有例外。万一西夏人这次就想玩一把大的,搞个‘极限一换一’呢?他们会不会觉得,打掉咱们这边的指挥系统,尤其是干掉我这个能大幅降低他们杀伤效率的异类,比在主战场上多占一个山头更划算?”
“哈哈哈,苏大人您还真是……”张彪被他逗笑了,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那又如何?您现在可是咱们整个西北军的宝贝疙瘩,谁敢动您一根汗毛,得先问问老子手里这杆枪答不答应!有我张彪在,别说三万‘铁鹞子’,就是十万大军过来,也休想冲到您面前!保您在大营里安安稳稳,比在汴京城的府里还安全!”
周勇在一旁听着,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沉声打断道:“张将军,不可轻敌。苏县子的话,未必是空穴来风。西夏人素来狡诈,断道坞之败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不能不防。”
“我怎么没防?”张彪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摊开手,“周将军,你看看!我派出去的斥候比以往多了三成,营地四周的暗哨也加了双倍岗!整个麟州大营,现在就是个铁桶!别说一支大军,就是一只兔子想溜进来,都得被我剥了皮!咱们是带兵的,得信斥候的眼睛,不能总听风就是雨,自己吓唬自己嘛!那样会影响士气的。”
周勇一时语塞。
确实,从军事常规来看,张彪的布置已经算是非常谨慎了。
在没有确切情报的前提下,让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不仅容易让士卒疲惫不堪,反而可能在真正的敌人到来时,因精力耗尽而崩溃。
苏哲看着张彪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彻底放弃了和他讲道理的念头。
这家伙的思维钢印太深了。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两军对垒,斥候先行”的层面上,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目标可能就是利用他的这种常规思维,打一个出其不意。
“好吧,”苏哲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样子,“你是专业的,你说了算。我就是个搞后勤的,瞎操心。不过,张将军,能不能卖我个面子?”
“苏大人您说!”张彪立刻挺起胸膛。
“今晚和明晚,能不能把西侧和北侧的巡逻队再增加一倍?就当是……给我个人做安保了。你也知道,我这人胆子小,晚上听见风声都以为是刺客来了,睡不好觉。”苏哲一脸“我就是个怂包”的表情。
张彪闻言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苏哲的肩膀:“没问题!多大点事儿!别说加一倍,加两倍都行!一切为了让咱们的苏神医能睡个安稳觉!来人,传我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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