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手腕一抖,“哗啦”一声展开。
那上面,鲜红的玉玺大印,在昏暗的帐内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兹特命长垣县子苏哲,权提举三司军器医药所事,总览西北战区所有军医、伤兵救治事宜。凡所到处,上至将帅,下至士卒,一体听从其节制调度。所需人、财、物,地方官府当无条件支应,不得有误。若有阳奉阴违、贻误军机者,可先斩后奏。钦此。”
周勇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地念出了手谕上的核心内容。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张彪和杨默等人的心上。
权提举三司军器医药所事!
先斩后奏!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县子,在麟州大营的医疗事务上,拥有着等同于皇帝亲临的绝对权力!
张彪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原本以为苏哲只是个被派来镀金、有点奇术的京城神医,万万没想到,他手里竟然握着如此分量的尚方宝剑!
他下意识地单膝跪地:“末将张彪,接旨!”
他这一跪,身后那些还站着的亲兵们也呼啦啦跪倒一片。
整个大帐里,唯一还站着的,除了苏哲和他的人,就只剩下那个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杨默。
苏哲慢条斯理地收起手谕,重新塞回怀里,仿佛那不是一道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圣旨,而是一张随手买来的炊饼包装纸。
他走到杨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
“杨老先生,现在,我能请你和你的人,把手里的‘秘制烂泥’都扔掉了吗?”他微笑道,“或者,你还想跟我探讨一下,是你的祖传秘方大,还是当今官家的圣旨大?”
杨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一辈子的骄傲和权威,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看着苏哲那张年轻而俊美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让他感到恐惧的平静,那是一种基于绝对自信和压倒性知识储备的平静。
“扑通”一声。
老军医双膝一软,也跪了下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苏哲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面向全帐篷的伤兵和军医,声调陡然提高。
“所有人听令!”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发布他的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从即刻起,伤兵营划为禁区。所有人员进出,必须在我指定的区域,用我提供的消毒液洗手,违者,罚刷全营的马桶!”
“第二,把所有躺在地上的伤员,全部转移到木板或者行军床上,地上这些发霉的干草,一把火,给我烧得干干净净!”
“第三,所有给伤员用过的布条、敷料,不管新旧,不管看起来干不干净,全部扔进火里烧掉!不准重复使用!”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哲的目光落在杨默那群失魂落魄的弟子身上,“在我的培训和许可下达之前,你们所有人,不准再碰任何一个伤员!你们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烧水,把所有能找到的锅都给我架起来,把水烧开,越多越好,越开越好!”
一连串的命令,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洗手?
烧布条?
不准治病反而去烧开水?
所有人都听傻了,这哪里是救人啊!
边军物资本就紧张,那些麻布可都是钱。
一名杨默的弟子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小声问道:“苏……苏大人,这……这是为何啊?烧开水做什么?”
苏哲瞥了他一眼,懒得解释深奥的物理消毒原理,只是淡淡地说道:“因为我要给这个营地洗个澡,从里到外,从人到物。你们身上,空气里,所有东西上,都爬满了亿万只眼睛看不见的‘尸虫’,它们正在啃食你们袍泽的血肉,让他们腐烂发臭。而开水,是杀死它们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尸……尸虫?”
那个提问的军医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拍打起来,仿佛真的有无数虫子在爬。
他这一动,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大帐里的人都开始坐立不安,看向周围的空气和同伴的眼神都充满了惊恐。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苏哲嘴角一撇。
他要的,就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毫无保留地执行他那些看似古怪的命令。
“张彪!”苏哲喊道。
“末将在!”张彪立刻起身,大声应道。
“派你的人,监督执行我的命令,有任何阳奉阴违、倚老卖老者,”苏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必上报,直接军法处置!”
“是!”张彪毫不犹豫地领命。
他现在对苏哲,已经从最初的不屑,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敬畏和期待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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