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一声令下,薛六和铁牛如同两尊移动的铁塔,一左一右护着他,朝着那座被改造过的官仓走去。
这座临时的“后方战地医院”,此刻灯火通明。
然而,一踏入其中,饶是苏哲早有心理准备,眉毛还是不受控制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血腥味、汗臭味、草药的苦涩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仿佛一记无形的重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鼻腔黏膜上。
宽敞的仓库里,按照苏哲的图纸,用新砍的木料隔出了一排排简易的床位。
此刻,上面躺满了呻吟的伤兵,每一张痛苦扭曲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而在这些伤兵之间穿梭的,是十几个穿着长衫的军医和药童。
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动作迟缓,与其说是在救人,不如说是在等待下一个倒霉蛋咽气。
看到苏哲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走进来,这群军医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与抵触。
为首的是一个山羊胡老者,约莫五十来岁,他是渭州军医的头头,钱知州沾亲带故的远房表叔,人称钱郎中。
仗着自己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在这渭州城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权威。
“苏大人,您要的‘病房’已经备好了,”钱郎中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只是不知,您让大伙儿把伤兵都晾在这里,不许用药,不许包扎,是何道理?”
他们一下午都在腹诽这个京城来的败家子,又是烧好布,又是拿烈酒泼地,现在还想对着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指手画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哲压根没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到一个床位前。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大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周围红肿不堪,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流出的脓液带着一股恶臭。
他原本用来包扎的布条被扔在一旁,那块布黄黑交加,油光锃亮,看起来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精彩几分。
“这就是你们的‘救治’?”苏哲指着那道伤口,回头看向钱郎中,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史前生物般的纯粹好奇,“用这块能榨出三两油的抹布,把脓血和烂肉糊回去,然后祈祷阎王爷今天业务不忙,暂时没空收他?”
钱郎中老脸一红,强辩道:“此乃祖传之法!伤口以布裹之,可……可敛血气,护其生机!”
“敛你个头的血气!”苏哲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指着钱郎中,像机关枪一样开火了,“你这是怕他死得不够快,特意给他搞个‘脏东西大联欢’是吧?细菌、真菌、厌氧菌,四世同堂,在你这伤口里开会呢!你那也叫裹伤布?”
一连串闻所未闻的名词,把钱郎中砸得晕头转向,他只听懂了一句“死得不够快”,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竖子!安敢辱我!”
“我不是在侮辱你,我是在陈述一个悲惨的事实。”苏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仿佛对牛弹琴让他感到身心俱疲,“算了,跟你们这群中世纪选手科普微生物学,属于跨频道聊天。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股懒散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整个仓库的嘈杂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压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包括我,进入这个区域,必须严格遵守我定下的《战地创伤处理标准作业规程》。谁要是敢违反,就不是刷马桶那么简单了,”苏哲环视一周,森然一笑,“我会让他亲自去体验一下‘辅助性自杀’的全过程。”
所有军医,包括钱郎中,都被他那笑容搞得心里一寒。
“苏福!”
“小的在!”
“把咱们的‘新手大礼包’发下去!”
“是!”
苏福应声而出,身后跟着几个王二麻子手下的急救队员,他们抬过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套用布包好的古怪工具,有大小不一的剪刀、镊子、金属探针,还有一个小巧的喷水铁瓶和一小瓶烈酒。
“每人一套,这是你们接下来吃饭的家伙。”苏哲拿起一套,开始现场教学。
“第一步:洗手!不是让你们随便沾点水!看到这瓶烈酒没有?倒在手上,两个手掌、手背、手指缝,来来回回给我搓,搓到感觉自己这双手比刚出厂的瓷器还干净为止!”
苏福亲自上前,给钱郎中做了个示范,强行拉着他的手,倒上烈酒一通猛搓。冰凉的酒精刺激得钱郎中龇牙咧嘴,仿佛搓的不是手,是他的老脸。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钱郎中痛心疾首,这可是能醉人的好酒啊!
“闭嘴!”苏哲喝道,“你的手,比刚掏完粪坑的夜香郎还脏!你用这双手去碰伤口,跟直接往伤口里灌粪水有什么区别?命重要还是酒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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