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花厅里,正坐着一位清冷如画的女子。
柳月卿端坐于花梨木椅上,身前的小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她却没有碰。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看着院中那棵被苏哲强行修剪得左右绝对对称的歪脖子树,眼神里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知的担忧。
当苏哲换了一身相对正式的衣服,打着哈欠,迈着两条仿佛刚从水泥里拔出来的腿,慢悠悠地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静女其姝”的画面。
“哟,这不是柳小姐吗?”苏哲一开口,就破坏了满室的清雅,“真是稀客。我这苏府真是蓬荜生辉呀”
柳月卿回过神,清澈的眸子转向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她站起身,指了指身旁一个精致的药匣,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苏先生,我来是奉家父之命,给您送些药材。前日听闻先生在研究‘公共卫生’的学问,家父猜想或许用得上这些。这是新到的西域草药和几株上了年份的辽东老山参,都有活血补气之效。”
这理由找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苏哲走过去,连药匣都没看一眼,直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端起那杯没动过的茶,也不嫌弃,自顾自地吹了吹,呷了一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柳小姐,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会是济世堂的股价跌了,想找我这个‘概念股’拉一波行情吧?”
他这话问得极其无赖,就差把“你到底想干嘛”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柳月卿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她重新坐下,避开苏哲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轻声道:“苏先生多虑了。只是……月卿方才在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些坊间传言。”
“哦?我的八卦都传到你那儿了?”苏哲来了兴致,身体前倾,一脸期待,“快说说,最新版本是什么?”
柳月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原本酝酿好的沉重情绪,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她略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传言说,韩相公给您下了请柬,邀您赴宴。”
“消息挺灵通啊。”苏哲撇撇嘴,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副生无可恋的咸鱼模样,“没错,是有这么回事。一场大型的线下团建,还是老板亲自组织的。不去不行啊,不然就要被扣上‘态度不端正’、‘没有团队合作精神’的帽子了。”
听着这串熟悉的胡言乱语,柳月卿沉默了片刻,才组织好语言,用一种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韩相公乃当朝重臣,开明派领袖,深得官家信重。他的文会,与会的皆是当世俊杰,可不是寻常的吃酒作乐那么简单。”
“我懂。”苏哲打了个响指,“那不叫文会,那叫‘天使轮’路演。韩相公是首席投资人,苏轼那些是自带流量的明星项目,我呢,就是那个被临时抓去讲解核心技术,还得假装自己对公司未来充满信心的倒霉技术合伙人。讲得好,给点期权;讲不好,当场毕业。”
柳月卿:“……”
她发现,跟苏哲说话,必须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然随时可能被他带到沟里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拉回来:“苏先生医术通神,月卿是知道的。但……官场之上,人心之险,远胜于最复杂的病症。韩相公的宴会,说是文会,实则也是一次考较。在座之人,皆是人中龙凤,言谈之间,恐怕多有机锋。”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苏哲,一字一句地道:“月卿知道先生胸有丘壑,不惧任何场面。只是想提醒先生,届时……万事小心,多看,少言,特别是诗才。”
这大概是她能说出的,最直白、最恳切的关心了。
那双总是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清冷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真诚的担忧。
苏哲脸上的嬉皮笑脸,在对上这双眼睛时,微微收敛了些许。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说柳小姐,你这算是……来自友商的‘风险提示’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夸张的神秘语气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别不好意思,我的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我懂得。”
柳月卿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当场揭穿了心事,虽然这心事被歪曲得面目全非。
“你……你胡说什么!”她有些气急,连“苏先生”的称呼都忘了,“我……我只是……只是作为一个医者,不希望看到另一位医者,因为不熟悉官场规则而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哦——”苏哲拖长了声音,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原来是医者间的惺惺相惜啊。我还以为你是怕我这个‘汴京第一刀’折在里面。”
他看着柳月卿那张由白转红,又因羞恼而泛着动人光泽的脸,心中那点因为韩琦而起的烦闷,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欺负这种一本正经的美女,实在是太解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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