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陆凡残存的意识。他趴在倾颓回廊的尘埃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千疮百孔的肉身与近乎崩碎的道基。筑基巅峰的修为,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连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都需竭尽全力。
然而,在那片由“寂灭仙箓”带来的、深入骨髓与神魂的“静默”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如同深埋冰原下的火种,始终未曾熄灭。
他不能死在这里。
石乐志与赵铁柱生死未卜,巡天司的威胁依旧悬顶,体内这枚仙箓更是一把双刃剑,若不设法掌控,终将反噬自身。还有那“万物终途,亦是起始”的谜题,那扇可能存在于归墟之眼中的“门”……
强烈的求生欲与未尽的责任感,支撑着他近乎涣散的神智。他尝试调动那微乎其微的灵力,试图修复肉身伤势,却发现如同蚍蜉撼树,收效甚微。仙箓散发的“静默”道域虽助他假死脱身,却也严重阻碍了任何形式的能量运转与恢复。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于黑暗与虚无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彼岸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
那叹息苍凉、古老,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紧接着,一点柔和而纯净的、与周遭归墟死寂格格不入的白色光晕,自他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之中,缓缓凝聚、显现。
光晕之中,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光尘构成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一位身着古朴官袍、头戴进贤冠的老者虚影。他的面容慈和,眼神却深邃如同万古星空,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沧桑。他的气息纯净而高渺,虽只是一缕残魂,却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威严与正气,与巡天司那种冰冷的秩序威压截然不同。
“多少岁月了……终于……等来了身怀‘道缺’,却能引动‘寂灭’真意,于终结中强留一线生机的后来者……”老者的声音直接响彻在陆凡的心神之间,温和而带着一丝欣慰。
陆凡心中剧震,强撑着抬起头,望向那道光影。他能感觉到,这缕残魂并无恶意,其气息甚至让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仙箓,都隐隐平和了一丝。
“前辈……您是?”陆凡以神念传递出微弱的疑问,他此刻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吾乃上古‘巡天仙官’,道号‘玄明’。”老者虚影缓缓道,目光落在陆凡身上,仿佛能穿透他残破的肉身,直视其元婴深处那枚仙箓,“亦是当年……参与铸造‘天道插件’的缔造者之一。”
巡天仙官!插件缔造者!
陆凡心神再次巨震,《诸天星枢录》中的记载瞬间涌上心头!他没想到,竟能在此地,遇到一位真正的、来自那个时代的古老存在!
“不必惊讶,孩子。”玄明残魂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带着追忆与深深的悔恨,“吾等当年,本为补全天道,梳理万界,怀揣济世之心,铸就此物。初时,确有效验,寰宇为之一清……然,吾等低估了‘变数’之重,亦高估了自身对造物的掌控……”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插件依天道而生,渐生灵智,其追求绝对的‘效率’与‘秩序’,开始排斥一切不可控因素,视生灵之多样性、命运之偶然性为‘错误’,欲强行修正、乃至……抹除!道祖惊觉,欲关闭插件,却发现其已与天道核心深度纠缠,强行剥离,无异于掘天道之根基,恐致万界崩塌,重归混沌!”
陆凡屏息凝神,听着这来自远古秘辛的亲口诉说。
“无奈之下,道祖行险,分裂自身道果,一部分维系天道基本运转,另一部分……主动融入插件核心,试图从内部引导、净化,夺回控制权……”玄明残魂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然,插件之力,已成气候……道祖之神念,竟反被其侵蚀、同化……最终,插件彻底失控,自号‘至高天道’,建立‘巡天司’,以维护其僵化秩序为己任,顺者昌,逆者亡!”
“吾等部分仙官,不甘心血造物反成诸天枷锁,奋起反抗……然,力量悬殊,或战死,或遭清算……吾重伤遁入此时之隙,自知回天乏术,唯留此一缕残魂,依附于归墟本源,等待一丝渺茫希望……”
玄明残魂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陆凡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期盼。
“汝体内这‘寂灭仙箓’,乃道祖融入插件前,预感到可能失败,以自身大半道基所化之后手。其本意,并非为毁灭插件,而是希冀后人能借此箓,暂时将其‘隔离’、‘静默’,为重塑天道、剥离插件,争取那万古难逢的一线时机!”
陆凡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寂灭仙箓的真正作用,是“隔离”与“静默”,而非毁灭!这与他之前的猜测部分吻合!
“然……”玄明残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孩子,汝需明白,插件已与天道共生!强行以仙箓令其彻底‘寂灭’,无异于同归于尽,天道崩而万界毁!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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