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桂庵往山脚下走时,风里的清苦气息渐渐淡了,换成了染布的草木香——那是细侯布坊的味道。路两旁的野草开始泛黄,夕阳把草叶染成金红色,像铺了层碎金,浩南攥着手里的玉桂笛,木笛的温意透过指尖传来,和腰间红绳的触感叠在一起,让他心里多了点踏实的底气。
“前面就是布坊了!”阿端忽然指着前方,那里有间小小的木屋,屋顶是茅草铺的,烟囱里飘着淡青色的烟,像一根细细的线,缠在夕阳里。木屋的墙壁是浅棕色的,上面挂满了染好的布——有淡蓝的、浅粉的、墨绿的,布料被风吹得飘起来,像一面面彩色的旗子,布料上还沾着细碎的染草,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在地上铺成小小的彩色光斑。
众人加快脚步,走到布坊门口时,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哗啦”的染布声。推开门进去,首先看到的是院子里的染缸——三个半人高的陶缸,缸里装着不同颜色的染液,淡蓝的是蓼蓝染,浅粉的是苏木染,墨绿的是艾草染,染液表面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染缸旁边,坐着一个穿蓝布裙的女孩。她约莫十岁,头发用一根蓝布条绑着,垂在肩膀上,发梢还沾着点蓝色的染液,像落了片小小的蓝花瓣。她手里攥着一块刚染好的蓝布,布还滴着水,落在地上的木盆里,发出“滴答”的轻响。她正对着布发呆,布的一角用白色的线绣着两个字——“满生”,针脚很细,却绣得很认真,像在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缝进布里。
“你是细侯?”霍恒轻声问,怕打扰到她。女孩猛地抬头,露出一张圆圆的脸,眼睛是浅棕色的,像染缸里的苏木染,带着点警惕,却又透着温柔。她看到众人手里的玉桂笛,眼神松了松,点了点头:“你们是从玉桂庵来的吧?小师傅跟我提过,说会有人来找我问黑蟒的事。”
她站起来,把蓝布搭在院子里的晾布架上,布被风吹得轻轻晃荡,“满生”两个字在夕阳下格外清晰。“这块布是给满生染的,”细侯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怀念,“他说过,等他从镇上回来,就娶我,到时候我要穿自己染的蓝布裙,他要穿我染的青布衫。”
她走到染缸边,用木勺轻轻搅了搅缸里的染液,染液泛起一圈圈涟漪,“可他走了三个月,还没回来。昨天黑蟒来找我,说只要我帮它骗你们去血池,它就帮我找到满生,还说满生已经被它抓了,要是我不帮忙,就再也见不到满生了。”
细侯的眼睛红了红,却很快眨了眨,把眼泪逼了回去:“可我知道它在撒谎。满生以前跟我说过,不能帮坏人做事,不管坏人给什么好处,都不能动摇。而且,黑蟒的眼睛里全是邪气,它说的话,怎么能信?”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布是淡紫色的,材质很特别,不是普通的棉麻,而是用鲛人织的鲛绡做的,布面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像裹了层月光。“这块布是晚霞的朋友送我的,”细侯把布展开,布面上突然映出了黑蟒的影子——不是完整的蟒身,而是蟒的左腹,那里有一块鳞片和别的鳞片不一样,是淡红色的,像嵌了颗小小的红宝石,“这是鲛人泪染的布,能映出妖怪的弱点。你们看,黑蟒的逆鳞在左腹,那是它最软的地方,也是它的致命弱点。”
众人凑过去看,布面上的影子很清晰,逆鳞周围的鳞片比别的地方薄,像一层薄薄的纸,只要用力戳,就能戳破。“而且它怕玉桂木和橘叶的组合,”细侯继续说,她从染缸边拿起几片晒干的橘叶,叶子是金绿色的,边缘还泛着光,“上次黑蟒来的时候,我用玉桂木枝裹着橘叶扔它,它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橘叶的光还灼伤了它的鳞片。你们把玉桂笛和橘叶符一起用,肯定能伤它。”
霍恒从怀里掏出橘叶符,符纸的橘色光和细侯手里的橘叶一碰,立刻泛起更亮的光,像两团小小的火焰。“谢谢你,细侯,”霍恒的声音很诚恳,“要是没有你,我们根本不知道黑蟒的弱点。”
细侯摇了摇头,走到晾布架前,轻轻摸了摸那块绣着“满生”的蓝布:“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满生说过,做人要守诺,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害了别人。我会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告诉他我帮了你们,帮他守住了我们的约定。”
她从院子里的木柜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片晒干的橘叶和一小捆玉桂木枝,“你们拿着这些,要是在血池遇到危险,就吹玉桂笛,我会带着鲛人泪染的布去帮你们。这布不仅能映出弱点,还能挡住黑蟒的毒液,你们带在身上,能多份保障。”
浩南接过布包,指尖碰到布包的蓝布,能感觉到里面橘叶的脆和木枝的硬,心里忽然暖暖的——从桂府到平民区,从橘树林到玉桂庵,再到现在的布坊,他们遇到了很多人,窦旭、莲花、阿橘、小师傅、细侯,每个人都在帮他们,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约定,这份温暖,比任何法器都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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