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的更声敲过三响,整座宅院彻底沉进寂静里。西厢房的窗棂透出一道微弱的光,霍恒蹲在床沿,借着月光往布包里塞东西——一块白天剩下的桂花糕、半壶清水,还有云仙人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叠符纸。指尖划过泛黄的符面,停在那张“辨妖符”上时,他特意多捏了捏,想起老头说“这符能帮你辨明邪祟,遇妖则红,越凶越烈”的叮嘱,心里稍稍定了些。
他没急着动身,先趴在门缝里听了半晌。前院的巡夜仆人行过廊下,脚步声渐行渐远;爹娘的卧房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即便如此,他还是多等了一刻钟,确认再无动静,才悄悄推开房门。
夜色像浓稠的墨,将庭院里的花木染成模糊的剪影。霍恒深吸一口气,指尖泛起淡淡的绿光——这是云仙人教他的“自然元素隐藏术”,能借着阴影与夜色隐匿身形。他贴着墙根走,脚步放得极轻,连衣角扫过草叶都没发出半点声响。路过厨房时,还特意绕开了院中的石灯笼,生怕灯光映出自己的影子。
“谨慎点总没错。”他在心里嘀咕。虽然云仙人说他的仙力足以应对普通妖邪,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独自探妖,万一打不过,总不能刚下山就捏碎清心玉喊爹,那也太丢人了。
出了霍府后门,滕州城的街巷已没了白日的热闹。偶尔有晚归的行人提着灯笼走过,光晕在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影。霍恒不敢走大路,专挑背街小巷钻,隐藏术催动到极致,连灯笼的光都穿不透他周身的阴影。走到西市尽头时,张宅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没直接靠近,先躲在对面的老槐树后观察了片刻。张宅里没有灯火,静得反常,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只有院墙里的绿藤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霍恒摸出怀里的辨妖符,符纸刚露出来,就泛起了淡淡的红光,像被烛火熏过似的。
“果然有问题。”他眼神一凝,握着符纸的手指紧了紧。以前在仙山练辨识妖邪时,只有遇到百年以上的妖物,符纸才会有这般反应。
他借着树影的掩护,绕到张宅的侧门。侧门虚掩着,留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缝,显然是特意为谁留的。霍恒没直接进去,先蹲在门边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庭院的声响。他又往门缝里塞了片树叶,借着树叶落地的轻微声响确认没人靠近,这才猫着腰钻了进去。
刚踏入庭院,一股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比夜色里的寒气更甚,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霍恒打了个寒颤,低头看了眼辨妖符——符纸的红光更亮了,边缘甚至微微发烫,贴在指尖像揣了颗小炭火。他放慢脚步,沿着墙根往里走,每走几步就停下听一听,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庭院里的石桌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多日没人用过,桌角还落着几片干枯的落叶。可廊下的台阶上,却摆着一双绣着鸳鸯的绣花鞋,鞋面上的丝线鲜艳如新,鞋尖还沾着几滴新鲜的晨露,晶莹剔透,显然刚被人穿过不久。
霍恒心里咯噔一下。白天听茶客说,那女子总在夜里来、清晨走,可这双鞋沾着晨露,却摆在这里没人收,反倒像是……根本没离开过?他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发现鞋边的泥土是湿的,而庭院里的地面早已干透,这露水和泥土,分明不是来自张宅的庭院。
“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还是……她根本就没走,一直在宅子里?”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冒出来,让他越发谨慎。他起身时特意避开了那双鞋,生怕留下痕迹,连踩在地上都挑着有落叶的地方落脚,尽量不发出声响。
穿过庭院,就到了正屋的书房。书房的窗户没关严,留着一条窄缝,阴冷的妖气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霍恒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玉坠暖暖的,像是在给他打气。他贴着墙根挪到窗下,先往窗缝里瞟了一眼,确认没人靠近,才慢慢蹲下身,扒着窗沿往里看。
书房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张生正坐在桌前“看书”。他穿着月白长衫,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地盯着书页,手指搭在书页上,却半天没翻动一下。霍恒看得仔细,发现他手里的书竟是倒着的——书页朝上,字迹完全反了,可张生却浑然不觉,嘴角还挂着一丝痴傻的笑。
“被妖法迷了心智。”霍恒心里了然。云仙人说过,有些妖邪会用幻术迷惑凡人,让其陷入混沌,任人摆布。他正想再细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桌后的屏风——那是一架绘着山水的木屏风,屏风后隐约有绿色的衣裾晃动,裙摆扫过地面,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紧接着,一股更浓郁的妖气从屏风缝隙里溢出来,带着淡淡的腐叶味,与他白天在香囊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霍恒指尖的仙力不自觉地泛起红光,连隐藏术都差点维持不住,周身的阴影晃了晃。他赶紧屏住呼吸,强行压制住体内的仙力,心里暗叫不好——这妖邪的修为比他预想的要高,光是妖气就让他的仙力产生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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