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风凛冽。
云州城的军备仓库干冷的很。
一打开仓库大门,混杂着铁锈、皮革和桐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高顺站在门口,寒风让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甲胄。
他没有跟进去,只是看着那个单薄的白色身影在一名护卫的搀扶下,走入有间气味难闻的仓库。
楚休没有在百炼钢刀和精锐甲胄前停留片刻。
这让高顺蹙紧了眉头。
想不明白这位皇子不看刀甲,要去看什么!
只见楚休径直穿过一排排码放整齐的兵器架,走到了仓库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军中杂物。
是炼制火油剩下的硫磺块,烧火取暖用的木炭,还有修补城墙用的硝石粉。
“这些,我都要了。”楚休的声音很轻,却让跟在后面的仓库校尉愣在当场。
“殿下,这些都是些……无用之物啊。”跟在楚休身后的守备校尉小心翼翼地提醒。
楚休没有理他,又指向另一边堆放的数千个空陶罐,那是原本用来装食水的。
“还有这些。另外,把府库里所有的铁料,无论新旧,全部找出来,送到城外西边的废弃采石场。”
他的话语平静,却不容置疑。
高顺的亲兵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将楚休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高顺听完,脸上的刀疤猛地抽搐了一下。
硫磺、硝石、木炭……
他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一些方士炼丹会用到这些东西。
可这个九皇子要这么多,还要铁料和陶罐,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战场上炼丹求长生吗?
荒谬!
可不知为何,高顺心底的寒气却越来越重。
他想起了楚休在地图上画下的那个圆圈,想起了他那双纯真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睛。
高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照他说的办!”
“将军,这不合规矩……”亲兵还想再劝。
“出了事,我担着!”
高顺低吼一声,打断了他。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正在见证一件足以颠覆他半生戎马生涯认知的事情。
是疯狂的自寻死路,还是创造一个奇迹,他将亲眼看到结局。
夜,深沉如墨。
云州城西的废弃采石场,被高顺派出的亲兵团团围住,百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采石场中央,燃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楚休坐在一方大石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温着一壶热茶。
他悠闲地品着茶,偶尔咳嗽两声,仿佛只是在欣赏雪夜的风景。
而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从京城采买来的东西,加上从云州城仓库内搜刮来的东西。
在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十名幽冥死士,加上数十名铁匠,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恐怖的劳作。
他们分成了三个小组,流水作业,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组人负责将运来的硫磺、硝石和木炭,用石磨碾成最细腻的粉末。
石磨转动的声音沉重而单调,在寂静的山谷中回响。
另一组人则按照楚休写下的一个诡异比例,将三种粉末小心翼翼地混合在一起。
他们的动作精准得毫厘不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正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还有一组人,将混合好的黑色粉末,小心地灌入那些陶罐之中,再用布条和火油,制作出简陋却致命的引线。
最后。
只剩下的一名死士则在熔炉边,指挥着铁匠将搜罗来的废铁熔化,铸成无数巴掌大小、布满尖刺的铁片。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说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有风声、火声、石磨转动的声音,以及金属冷却的“滋滋”声。
高顺站在远处山坡的阴影里,死死地盯着这片忙碌而诡异的场景。
他身经百战,见过的精锐之师不计其数。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一支队伍。
这十个人,仿佛不是人。
他们不知疲倦,不需饮食,不畏严寒。
从黑夜到黎明,再从黎明到黑夜,整整两天两夜,他们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缓。
那些打铁的铁匠,都轮休了好多次。
连高顺的亲兵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也换了好几班。
而那十人,却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过。
这不是人。
高顺心中反复回荡着这个念头。
这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兵!
若这些真的是鬼兵。
那个能驱使鬼兵的病弱皇子,又是什么?
高顺看向那个坐在石头上,偶尔添添茶水的白色身影,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第一次感觉,战场上那些凶神恶煞的蛮族骑兵,或许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第三天凌晨,天还未亮。
所有的工作都已完成。
数千个装满了黑色粉末的陶罐,和数万枚锋利的铁片,被分装在几十个大箱子里。
十名幽冥死士,每人背起几个沉重的大箱,身形矫健,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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