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
旧京之东,「荒潮口」——一处荒废的盐沼。霜降后三日,破晓前的天色犹如被井水反复漂洗的豆汁,由深灰渐变为淡青,又由淡青转浮。
沈清禾首度涉足此地——她不再提及那只空藤箱,亦不再刮去霜丝,而是背负一只狭长藤篓,篓中卷着一幅尚未完成的星图,图角烙有「浮萍」二字,然此非旧物,乃是荒潮盐工以碱水漂洗过的生绢,硬若甲壳,却可在盐风中稳住笔锋。她腕上铜铃已换——铃壳早被海水浸没而喑哑,铃舌则换成一枚极小的铜星,星角打磨得熠熠生辉,恰似为她自己点亮一粒永不熄灭的眼眸。
她凝眸,望向盐沼尽头——尽头乃日军新设之「荒潮哨」,哨塔以废船板拼就,板缝渗出碱水,经晨风一吹,凝结成极细之冰针,仿若为侵略者预先备好之丧针。
盐星为引
荒潮独有“盐星”——盐壳表面凝出的极细冰晶,晨风未起时,盐星笔直如弦,风一动,便断成寸寸冰屑,簌簌落在盐沼上,仿若为荒潮铺上一层永不融化的纸钱。沈清禾以指尖轻触盐星,冰屑碎成极细的金粉,随风扑到面上,凉得她不禁眯起眼,却不舍得眨眼——那粒金粉中,隐匿着“荒潮雾·初”的引子,亦隐匿着今夜“起潮”的刻度。
她弯腰,用星窗铜片(新物)缓缓刮去盐壳,盐星被铜刃削成极薄的碎末,碎末飘落在铜片上,犹如在无字釉里点上一颗尚未坠落的晨星。铜片收入袖中,冰屑却残留在盐缝中,仿佛是在为某人预先写下一句无法愈合的唇语。
荒潮未起
荒潮口的“荒潮”,实非潮,乃盐沼心也。盐沼心内嵌一铜盘,盘底镌“潮”字,盘内注碱水,水面浮一寸铜筹,筹上刻“起”字。碱水遇寒凝,铜筹冻于盘面,恰似一粒被岁月截断之潮。沈清禾之任务,乃使铜筹于今夜“提前起”——起得更碎、更无声、更难愈合。
她抬手,在铜盘边缘轻轻一弹——「嗒」一声脆响,盐星震落,像替荒潮敲碎最后一粒潮。响声未落,盐沼尽头哨塔的废船板忽然晃了一下,板缝冰针被晨风割得支离破碎,像提前给侵略者备下的丧针。
荒潮为刃
荒潮哨内,日军伍长正用生硬的汉语问话:“荒潮未起,何人入沼?”
沈清禾不答,只把星窗铜片递过去——铜片无字,却凝着一点极细的晨星,像替旧京留一粒未落的潮。伍长翻来覆去地瞧,看不出无字釉里藏着什么,却顺手在铜片背面摁了个黑指印——指印油腥,恰好给「荒潮雾·初」添一味引子。沈清禾心里冷笑:指印油腥,恰好给毒烟添一味引子。她收回铜片,低头穿过盐沼,霜青短衣下摆被晨风掀起,露出里面墨绿马面裙——裙褶里缝着三支「荒潮雾·初」,专为「起潮」而制。
荒潮起潮
盐沼铜盘内,碱水被晨风冻成极薄的冰,铜筹被冻在盘面,像一粒被岁月掐断的潮。沈清禾立于盘侧,以星窗铜片轻刮盘面——铜片无字,却凝着一点极细的晨星,像替旧京留一粒未落的潮。铜片刮过,冰面裂成极细的纹,纹里渗进极淡的金粉——那是「荒潮雾·初」的引子,也是「起潮」的刻度。她抬手,在冰面轻轻一弹——「嗒」一声脆响,冰面碎成星屑,铜筹应声而裂,裂口整齐,像被谁提前锯透。碎屑落入盐缝,像替荒潮敲碎最后一粒潮。响声未落,盐沼尽头哨塔的废船板忽然晃了一下,板缝冰针被晨风割得支离破碎,像提前给侵略者备下的丧针。
卷首
荒潮涌,晨星落。沈清禾凝眸,雾霭中隐现一抹蟹壳青,仿若有人持甲于天幕划开一道隙。她沉声道:“第二卷,非晓色,非归途,惟名——青萍初兴。”
铜铃于指尖轻转,霜花簌簌震落,清脆作响,恰似为旧京敲碎更漏,亦如为新星撕裂天幕。雾霭因这一声而溃散,远处钟楼残影显现——楼脊兽口衔铜铃,铃舌已失,唯余空洞,正对着破晓前的最后一颗星。
荒潮涌起,晨钟长鸣,星霜初现—— 第二卷,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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