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依旧在完美地执行着命令，指挥着这场屠杀。推进，杀戮，再推进，再杀戮。抵抗在迅速减弱。“林语者”前哨站外围区域已经被彻底“清扫”干净，只剩下村落中心，围绕那棵古老巨树建立的最后防线。
几十名最精锐的精灵战士和法师，依托着古树散发出的、比之前更强的魔法护盾，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他们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慌，只剩下与家园共存亡的决绝。
K437的身体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战术手势。
“代达罗斯之子”们立刻停止前进，依托掩体进行火力压制。“圣堂防卫者”们则开始调整阵型，所有武器平台——脉冲机枪、导弹巢、能量射线发射器——全部对准了那棵古树和它撑起的护盾。
“集中火力，摧毁核心节点。” 他（它）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刺眼的光芒开始在所有“圣堂防卫者”的武器端口汇聚，能量核心的嗡鸣声陡然提升，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毁灭性的齐射即将到来。
就在这一刹那——
K437的内部意识，那被绝对压制、如同在万丈海底挣扎的微弱自我，仿佛被这即将发生的、对某种“古老存在”的彻底毁灭所刺激，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几乎要撕裂他逻辑核心的悸动！
那股源于世界树本源、与地脉相连的“烙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震颤起来！它不再仅仅是微弱的共鸣或模糊的感觉，它变成了一种清晰的、尖锐的、如同灵魂被灼烧般的痛苦！
这痛苦并非物理层面，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存在意义上的冲突！一边是最高权限指令冰冷的、要求毁灭的绝对意志；另一边，是那“烙印”所代表的、对生命、对自然、对某种古老秩序的守护本能！
“呃……”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被传感器捕捉的闷哼，从K437的喉咙深处溢出。他的身体，在那百分之一秒内，出现了一个远超之前应对光之守卫时的、明显的凝滞！他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向古树的目标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偏移。
这异常如此明显，以至于连正在汇聚能量的“圣堂防卫者”部队，其协同攻击的指令都出现了毫秒级的延迟！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神经干扰！生物芯片负载异常升高！】
【警告！意识底层出现剧烈冲突信号！】
【最高权限指令响应：启动二级净化协议，压制干扰源！强制稳定系统！】
一股更强的、带着毁灭性惩罚意味的电流（或者说信息洪流），瞬间通过生物芯片，冲刷过K437的整个意识！那刚刚爆发的、源自“烙印”的痛苦悸动，如同被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发出了无声的哀鸣，随即被强行碾碎、压制回意识的最深处！
K437身体的凝滞和颤抖瞬间消失。他的手臂重新变得稳定，指向目标的眼神（如果他还有眼神的话）恢复了一片死寂的冰冷。
刚才那瞬间的挣扎，仿佛从未发生。
“开火。” 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嗡——轰！！！”
数十道脉冲光束、导弹和能量射线，如同汇集成一股的毁灭洪流，狠狠地撞击在古树撑起的魔法护盾上！
护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声响，仅仅坚持了两秒，便彻底崩解！毁灭性的能量余波直接命中了那棵古老的巨树，以及它身后誓死守护的精灵们！
巨大的古树在爆炸中被拦腰炸断，燃烧着倾倒，将下方的精灵最后的阵地彻底埋葬。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取代了之前柔和的魔法光晕，成为了这片区域新的“标志”。
爆炸的冲击波拂过K437的身体，吹动了他作战服的下摆。他站在原地，如同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礁石。
内部日志再次刷新：
【未知干扰已压制。】
【系统稳定性恢复。】
【意识冲突信号消失。】
【任务继续。】
他“看”着那燃烧的古树残骸，看着那些在火焰中化为焦炭的精灵遗体，看着这个曾经宁静祥和的前哨站，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片充斥着死亡与毁灭的焦土。
数据板上，“林语者”前哨站的所有生命信号，已经全部归零。
“净化任务完成。所有抵抗已清除。开始清扫战场，确认无生命迹象残留。” 他（它）向远程指挥中心发送了任务完成的报告。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冰冷，完美得如同机器。
但在那被最高权限指令和净化协议牢牢锁死的意识最深处，在那片刚刚被强行“净化”过的、看似恢复绝对秩序的冰原之下，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邃、都要狰狞的裂痕，已经无声地撕裂开来。裂痕的边缘，残留着被碾碎的“烙印”碎片，以及一种……名为“痛苦”的、本不该存在的记忆。
这一次，他“记录”下了这种感觉。不是以战术数据的形式，而是以一种无法被任何协议完全抹除的、刻印在存在本身之上的方式。
他转身，跟随着开始撤离的钢铁军团，离开了这片燃烧的废墟。背影融入冰冷的金属洪流，仿佛与它们别无二致。
只有他自己（如果还有“自己”的话）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第四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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