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午后的省城火车站,永远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汗味、烟味、泡面味、消毒水味,混合着南来北往旅客的匆匆行色和各种各样的方言,构成了一幅喧嚣而真实的浮世绘。
最先到来的是孙宇和张伟。他们一个返校,一个返京,恰好同乘一趟开往北京的列车。
送站的人群熙熙攘攘。孙宇的父母、张伟的母亲都来了,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路上小心”、“到了就来电话”、“多吃点别饿着”。陈遇、林莉、王小虎、毛蛋也全都到齐了,像一支小小的送亲团。
孙宇依旧冷静,仔细核对着车票和随身物品,但紧抿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一丝波动。张伟则默默检查着背包里的电脑和软盘,确保万无一失。
“宇哥,伟哥,到了那边,有啥好事记得写信告诉我们!”王小虎用力拍着两人的肩膀,试图用大大咧咧掩盖情绪。
“数据记得及时备份。”陈遇提醒道。
“保持联系。”林莉轻声说。
毛蛋则塞给他们一人一个小袋子:“路上吃的,自家做的酱牛肉和饼,比火车上买的香!”
广播开始催促旅客上车了。人群瞬间涌动起来。
“走了!”孙宇推推眼镜,朝众人点了点头,眼神扫过每一位伙伴,最后定格在陈遇脸上,“各自努力,顶峰相见。”
“嗯!”陈遇重重点头。
张伟也挥了挥手,没多说什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深处。送站的人群渐渐散去一部分,空气中仿佛一下子空了一块。
接下来是王小虎。傍晚时分,火车站华灯初上,离别的味道更浓了。
王父是个豪爽的汉子,用力搂了搂儿子的肩膀:“臭小子,到了学校给我好好学!别给老子丢人!”
王小虎眼圈红红的,重重地点头:“爸,你放心!”
他转向陈遇他们,声音有点哽咽:“遇哥,莉姐,毛蛋哥……我……我走了……”他张开手臂,给了陈遇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抱了抱林莉,最后和毛蛋用力撞了撞拳头。
“虎子,加油!”林莉柔声说。
“好好学!等你回来加工世界级零件!”毛蛋笑道。
“遇哥……”王小虎看着陈遇,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陈遇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啥也别说,都懂。去吧,兄弟,北京见!”
王小虎用力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检票口,那高大的背影在熙攘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孤单。
送走了王小虎,站台上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下一个,就是陈遇了。他的车在晚上九点多。
他们没有离开车站,而是在候车室找了个角落坐下等待。毛蛋去买了几瓶汽水回来。气氛有些沉闷,离愁像浓雾一样笼罩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林莉看着窗外一列列进出站的火车,轻声说,语气里充满了不舍。
“嗯。”陈遇应着,看着她被灯光照亮的侧脸,“下次回来,就是夏天了。”
“夏天也好,可以去水库钓鱼了。”毛蛋试图活跃气氛,但效果不佳。
陈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莉:“给你的。”
林莉愣了一下,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坠子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鱼形吊坠,鱼的眼睛是一颗细微的蓝点。
“上次去上海,在城隍庙看到的,觉得……很配你。”陈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鱼离不开水,就像……”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林莉的脸瞬间染上红晕,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鱼坠,心里却暖得发烫。她低下头,小声说:“很漂亮……谢谢。”
“哟哟哟!”毛蛋在一旁起哄,冲散了些许离愁。
林莉也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用毛线织成的手机套(虽然陈遇并没有手机)和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个……给你。信封里是我抄的一些英语单词和例句,还有……还有几封信,你路上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陈遇郑重地接过来,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她的体温和心意。
广播再次响起,开始催促陈遇那趟车的旅客检票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
三人走到检票口附近。人群拥挤,空气闷热。
“遇仔,到了学校好好的!有啥事就给家里打电话,或者给我打传呼!”毛蛋用力抱了抱陈遇,像个兄长一样叮嘱着,“上海那边要是有啥钓具展销会之类的消息,记得留意着点!”
“知道了,毛蛋哥。工作室辛苦你了。”陈遇拍拍他的背。
毛蛋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很识趣地退开几步,给他们留下一点空间。
陈遇和林莉面对面站着,周围是汹涌的人流和嘈杂的广播声,但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结界里。
“我……走了。”陈遇看着她的眼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嗯。”林莉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努力忍着眼泪,“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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