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氛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市一中初一年级的每个角落。课间少了追逐打闹,多了埋头苦读;晚自习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凝神思索的稚嫩脸庞。陈遇和莉莉之间那份因共历险境而生的微妙情愫,也被暂时压在了厚厚的习题册下。
周六的意外落水和淋雨,还是让陈遇有些着凉。周日晚自习时,他忍不住低咳了几声,虽然极力压抑,但在安静的教室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
旁边的莉莉担忧地瞥了他一眼,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感冒了?我带了止咳糖浆,在宿舍,等下给你?”
陈遇摇摇头,在纸条下面写:“没事,多喝热水就好。”
下课铃响,同学们收拾书本准备回宿舍。莉莉快步追上陈遇,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还是喝点吧,我妈说这个很管用。”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瓶身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陈遇正要接过,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在宿舍楼门口响起:“陈遇!表弟!”
只见毛蛋站在一辆崭新的山地车旁,身上穿着时兴的蓝色运动外套,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长形钓具包,包角的金属标志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他见到陈遇,立刻咧嘴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但眼神里却带着难得的严肃。
“毛蛋哥?你怎么来了?”陈遇有些惊讶。莉莉也好奇地停下脚步。
“听说你的事了!”毛蛋大步走过来,运动鞋踩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爸昨天回家说的,说你为了救人,鱼竿被拖跑了!人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陈遇,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没事,就有点感冒。”陈遇心里一暖,“鱼竿没了就没了,人安全最重要。”
“那是!人当然最重要!”毛蛋用力点头,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踢了踢脚边的钓具包,运动鞋面上沾着几滴未干的雨珠,“不过……鱼竿也不能没有。”
他弯腰,郑重地抱起那个精致的钓具包,递到陈遇面前:“给!”
陈遇疑惑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他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根崭新的鱼竿,墨黑色的碳素竿身,在宿舍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泛着高级的光泽。竿柄上清晰地印着“Daiwa”的logo和长度:4.5米。
“这……”陈遇愣住了。他认得这个牌子,是国际顶级钓具品牌,价格不菲。
“达瓦的,比之前那根轻多了,手感也好!”毛蛋语气急促,像是背书一样介绍着,眼神却有些躲闪,“我、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又磨了我爸好久他才同意添了点……”
陈遇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虽然知道舅舅家境殷实,对毛蛋也大方,但这样昂贵的鱼竿,绝不是随便就能买的。
“毛蛋哥,”陈遇的声音沉了下来,“这竿子太贵重了。你哪来这么多钱?舅舅知道吗?”
毛蛋顿时语塞,脸憋得有点红,支吾了半天,终于泄气般地垮下肩膀:“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反正我爸最后点头了!他说你做得对,该有根好竿子!”
就在这时,王小虎和孙宇、张伟也回到了宿舍楼门口,看到这一幕都围了过来。
“哇!新鱼竿!”王小虎眼睛一亮,“毛蛋哥送的?大气啊!”
张伟推了推眼镜,仔细观察了一下鱼竿,罕见地倒吸一口气:“这是达瓦的竞技竿,市场售价至少在五百元以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五百多块,对于他们这些初一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陈遇猛地看向毛蛋。毛蛋的脸更红了,梗着脖子:“我……我压岁钱加上省下来的零花钱,差不多够了……我爸就添了一点……真的!”
“你把你那台新买的游戏机卖了?”陈遇突然问道。他记得毛蛋最宝贝的就是那台刚上市不久的任天堂Game Boy,上面还贴着他最喜欢的宠物小精灵贴纸。
毛蛋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蔫了,小声嘟囔:“……反正玩腻了……钓鱼更重要……”
空气仿佛凝固了。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格外清晰。莉莉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王小虎等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惊讶地看着毛蛋。
陈遇感觉手里的鱼竿变得异常沉重,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暖。他想起毛蛋平时炫耀那台游戏机时得意的样子,想起他为了买新卡带省吃俭用的模样……而这根鱼竿,几乎是他能拿出的全部。
“毛蛋哥,”陈遇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游戏机你得赎回来。”他说着就要把鱼竿塞回去。
“你敢!”毛蛋突然急了,一把按住鱼竿,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执拗,“陈遇!你听着!我毛蛋以前是不服气,觉得你就是个会读书的小屁孩,懂什么钓鱼?”
他喘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真挚:“但国庆那次,还有这次……我服了!真的服了!你不只是学习好,你钓鱼是真有本事,更重要的是……是这儿好!”他用力戳了戳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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