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袁绍:“此战,打的是气势,是决心!只要突破官渡,许都便门户大开,曹操将无险可守。届时,传檄而定者,又岂止中原?若依监军之策,恐日久生变。关中马腾、韩遂,荆州刘表,乃至江东孙策,皆非善与之辈。若彼等见我军与曹操僵持,难免不会有趁火打劫、坐收渔利之心!”
田丰的策略与沮授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求稳,一个求速。他的话语如同一柄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尤其是“日久生变”四字,让袁绍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此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军师荀攸,轻轻捋了捋胡须,缓步而出。他的气质介于沮授的沉稳与田丰的刚直之间,更显从容深邃。
“主公,沮监军与田别驾之策,皆为国谋,各有千秋。然,攸以为,或可取其精华,融汇贯通。”荀攸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先对沮授一礼:“监军‘以正合’‘持久困敌’之大略,乃取胜之基石,不可动摇。”又对田丰点头:“田别驾‘速战速决’之忧虑,亦切中要害,不可不防。”
他走到沙盘前,木杆先指向黎阳至官渡的路线。
“故,攸建议,主力渡河后,依监军之策,立稳营寨,以主力威慑曹操主力,使其不敢妄动。此为正兵。”
紧接着,木杆突然向西移动,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指延津以南、官渡以西的大片区域。
“然,正兵之外,需辅以奇兵!主公可遣一智勇兼备之上将,例如张合将军,率领一支全部由精锐骑兵组成的快速兵团,数量不需多,万人即可。待主力与曹操在官渡对峙,吸引其全部注意力时,此奇兵秘密西进,自上游另一渡口悄然过河,不必攻城略地,只需凭借骑兵机动力,迂回穿插,深入曹操腹地!”
他的木杆在颍川、汝南一带划动。
“目标有三:一,寻机切断或骚扰曹操自许都通往官渡的粮道,动摇其根本;二,檄文声讨曹操罪状,联络豫州境内对曹操不满的士族豪强,如汝南黄巾旧部刘辟、龚都等,许以重利,令其起事,从内部瓦解曹操;三,若有机会,可虚张声势,佯攻许都!许都若惊,曹操必然心乱,甚至可能分兵回援,此其时也,我官渡主力可趁势猛攻,则大局可定!”
荀攸的策略,在沮授的“正”与田丰的“速”之间,找到了一个精妙的平衡点。他补充了沮授策略中“奇兵”的缺失,又避免了田丰策略中强攻可能带来的巨大伤亡,将军事打击与政治攻心完美结合。
程昱接着荀攸的话,阴鸷而锐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力:“公达之谋,深合兵法奇正之道。然,欲行此策,必须先算败,后算胜,料敌于先,方能万无一失。”
他目光如刀,扫过众人:“我军需先明确,曹操会如何应对?”
他自问自答:“其一,曹操兵力寡弱,必不会与我军野外浪战。其唯一胜机,在于‘拖’与‘奇’。拖,即拖到我军粮尽或内部生变;奇,便是出奇兵以求一逞。”
“其二,其奇兵可能何在?”程昱的木杆指向乌巢,“此处,乃曹操囤积粮草之要地,必重兵把守,但亦是其命门所在。我军需广布斥候,时刻监视乌巢动向,防其以此为诱饵,或防我军奇袭队消息走漏。”
“其三,外部之敌。刘表,坐谈客耳,不足为虑,但其麾下刘备,枭雄之姿,若说动刘表北上,亦是一患。故,需派能言善辩之士出使荆州,即便不能使其助我,也需稳住的,使其保持中立。至于江东孙策……”程昱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其勇烈冠世,然其根基未稳,内部亦有隐患。可遣使许以官爵,令其牵制刘表,或虚张声势,声称将联曹,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密令江东细作,密切关注其动向。”
程昱的献策,更像是一场战略层面的风险推演,他将未来战场可能出现的变数一一列出,并提前寻求破解之道,其思虑之缜密,令人心寒。
谋士们的献策,也逐渐显露出派系与个人风格的差异。
许攸自信满满地出列,他与袁绍、曹操皆故交,自视甚高:“主公,诸公之策,皆为大略。然攸要补充者,在于‘间’与‘速’。攸在许都,旧友颇多,深知曹操麾下,并非铁板一块。可密遣细作,携重金潜入许都,贿赂其身边近臣、乃至军中将领,尤其是与曹操并非嫡系的官员,如孔融之流,使其散布流言,惑乱朝纲。此谓攻心为上,或可收奇效。至于进军,攸赞同田别驾之意,当速战!兵贵神速,岂能坐待?”
郭图素与沮授不睦,见袁绍对沮授之策首肯,心下不悦,此时便出言道:“主公,图以为,许子远(许攸)之言甚是。我军携大胜之威,岂能作壁上观?持久之战,徒耗钱粮,且易生骄兵之态。主公当亲秉锐气,一战而克曹贼,则天下定矣!荀公达(荀攸)迂回之策,虽妙,然分兵乃兵家大忌,若偏师失利,恐动摇主力军心。”他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对沮授、荀攸策略的贬低,以及对主力的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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