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晴望着罐中参须,眼眶发热。野山参须子是孙掌柜攒了三年的,说是要留给老母亲的寿礼。
“可……可沈总旗的伤……”
“伤是外伤,心药还得心药医。”孙掌柜拍了拍她的手,“那孩子,我瞧着比你阿爹走那会儿还蔫。前日在铺子里,他盯着你发间的檀木簪看了半柱香,嘴里还念叨‘明远的批注该补了’……”
苏芷晴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想起那日沈炼翻书时的模样——他戴着玳瑁眼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发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阿爹生前在案前写医案的样子。
“他心里苦。”孙掌柜叹了口气,“你且记着,医者的手,不仅要治身体的伤,更要暖人心。”
无声的温暖
那日夜里,沈炼在值房翻来覆去睡不着。
案头的药碗还搁着,药汁已经凉透,表面结了层薄壳。他盯着碗底的冰糖渣,忽然想起苏芷晴递药时的眼神——像极了阿娘临终前,往他嘴里塞糖的模样。
“沈郎,苦尽总会甜来。”
记忆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他猛地坐起身,撞得案上的卷宗散了一地。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在散落的卷宗上,最上面那张是西市绣坊案的结案报告,凶手是个惯偷,偷了绣品去赌坊换钱。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绣坊的伙计说,贼人撑着月白油纸伞,伞面上绣着缠枝莲——和那夜雨幕里的女子,分毫不差。可当他带人追到城隍庙时,只看见苏芷晴蹲在香炉旁,捡他掉的玉牌。
“沈总旗。”
背后传来轻轻的声响。沈炼回头,见苏芷晴抱着一摞医书站在门口,发梢沾着夜露,怀里还抱着个蓝布包裹。
“我……来还书。”她走进来,将包裹放在案上,“《洗冤集录》注本的批注,我把看不懂的地方标红了。”
沈炼望着她怀里的书,又看了看案头的药碗,忽然笑了:“苏姑娘,你可知……我从前最厌喝药?”
苏芷晴一怔,随即轻笑:“孙伯说,您从前审犯人时,宁可喝三坛烧刀子,也不肯碰一口苦药。”
“可你熬的药……”沈炼喉结动了动,“不苦。”
苏芷晴的脸红了:“我加了冰糖。”
“还有酸枣仁。”沈炼指了指药碗,“孙伯说的。”
苏芷晴的手指绞着帕子:“我……我看您总失眠……”
“为何?”沈炼突然问。
苏芷晴抬头,月光落在她眼底,像落了颗星子:“您心里有事,放不下。”
沈炼的呼吸一滞。他想起那夜雨幕里的背影,想起苏芷晴在药铺里哼的“郎骑竹马来”。原来他藏在心里的执念,早被这姑娘看在眼里。
“是。”他承认,“我放不下一个人。”
苏芷晴没有追问。她走到药炉前,重新煨了碗药,递给他时,手腕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我阿爹说,心里的伤,要慢慢养。就像这药,得小火慢熬,才能出味儿。”
沈炼望着她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那日雨夜里,她撑着伞的背影。原来最暖的不是药汁,而是有人愿意陪你,在这漫长的夜里,慢慢等天亮。
第二日清晨,沈炼又在药铺遇见了苏芷晴。
她正蹲在药柜前,给孙掌柜整理新到的药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背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发间的珊瑚珠晃出细碎的光。她抬头时,看见他站在门口,嘴角弯成月牙:“沈总旗,今日的药要趁热喝。”
沈炼走进去,接过她递来的药碗。药汁表面浮着层冰糖,在晨光里闪着金芒。他喝了一口,苦甜交织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极了这几个月来的心情——从绝望到迷茫,再到如今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暖。
“苏姑娘,”他说,“昨夜我翻了《洗冤集录》。”
苏芷晴正帮他整理药罐,闻言抬头:“可瞧见了阿爹的批注?”
“瞧见了。”沈炼望着她发间的木簪,“你阿爹说,‘医者,仁术也’。可我想说……”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你阿爹的女儿,比这世间所有良药,都更治心病。”
苏芷晴的脸瞬间红了,连耳尖都像浸了蜜。她低头绞着帕子,帕角绣着朵并蒂莲——和那日伞上的花样,分毫不差。
药炉里的火还在“咕嘟”响着,陶壶嘴冒出的白汽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桂花香,还有少女发间的檀香味。沈炼望着这满室温暖,忽然觉得,心里那道因林雪而起的伤,正在慢慢愈合。
有些执念,终会过去;有些人,终会相遇。
而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在晨光里,好好喝一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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