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沈炼三人过来,骂声稍歇。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黑毛的粪霸斜着眼打量他们:“哟,官爷?来得正好!给评评理!这孙瘸子抢老子地盘!”
另一个瘸腿的粪霸立刻跳脚:“放你娘的屁!那一片本就是老子祖传的!”
张猛眉头紧锁,手握紧了短棍。李石头也屏住呼吸,脸色发青。
沈炼却面不改色,仿佛闻不到那冲天臭气。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谁先动的手?伤了人?坏了东西?”
他的冷静反而让两个粪霸愣了一下。横肉汉子哼道:“溅了点粪水罢了,又死不了人!”
沈炼不再理会他们,转而走向旁边几个被殃及、身上还沾着污物的街坊老弱,仔细询问了几句,又查看了被污损的门墙和晾晒的衣物。
问明情况后,他走回两个粪霸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压力:“按《大明律》,当街斗殴,污损他人财物,惊扰街坊,杖二十,罚银赔偿。你二人,是现在跟我回卫所领罚,还是立刻清理街道,照价赔偿损失,并划清地界,立字为据,永不再犯?”
两个粪霸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见沈炼语气强硬,条理清晰,且身后那黑塔般的汉子眼神凶悍,不由有些气短。但嘴上仍硬:“赔钱?老子没钱!”
沈炼冷笑一声:“没钱?好办。张猛,记下:李四,王五……你们损失的衣物、门墙,折算下来约莫二两银子。这钱,先从他们明日该缴的‘粪道税’里扣。扣不完,下月继续扣。”
两个粪霸顿时傻眼!粪道税是他们交给官府的例钱,是他们的命根子!这官爷竟直接从这儿扣?
“至于划分地界,”沈炼不等他们反驳,随手从墙角捡起一根木炭,在青石路面上划了一道清晰的直线,“以此巷中槐树为界,东归你,西归他。白纸黑字,画押为证。谁越界,视为挑衅,税银加倍罚没。”
他言语干脆,处置方法看似简单却直击要害,根本不容他们讨价还价。两个粪霸面面相觑,虽然憋屈,但比起去卫所挨板子、罚更多钱,这似乎已是最好结果。最终只得骂骂咧咧地点头同意,并在沈炼让李石头现场写下的简易协议上按了手印。
沈炼又对那几个苦主道:“损失赔偿,明日自会有人送来。”说罢,不再多留,带着张猛、李石头转身便走。
离开五味巷,李石头长舒一口气,忍不住低声道:“大人,您这法子……真绝了!捏住他们钱袋子,比什么都管用!”
张猛也目露钦佩。他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斗,没想到沈炼三言两语,竟将这两个泼皮收拾得服服帖帖。
永盈杂货铺更是凄惨。门可罗雀,货架空空落落,地上堆着些破烂。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者呆呆地坐在门槛上,眼神空洞,仿佛魂已不在。
赵小刀和刘五已打探回来,低声向沈炼汇报:“大人,打听清楚了。王掌柜老婆病死,欠了药铺和棺材铺一共十五两银子。‘隆昌号’的刘放印子钱给他,利滚利现在快三十两了,天天派人来逼债。铺子早空了,就剩这点破烂,根本抵不了债。他……他昨天真去当铺后巷寻过死,被人劝下来了。”
正说着,三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混混晃了过来,为首的冲着王掌柜嚷嚷:“老王头!今儿最后期限!钱呢?再不还钱,这铺子爷们可就砸了抵债了!”
王掌柜浑身一颤,老泪纵横,只是喃喃:“没钱……真没钱了啊……”
沈炼使了个眼色,张猛上前一步,如同一堵墙般挡在那几个混混面前,沉声道:“锦衣卫办差,闲人退避!”
混混们被张猛的气势所慑,又听到“锦衣卫”名头,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嘴上仍硬:“官、官爷……他欠我们钱……”
沈炼看都没看他们,走到王掌柜面前,蹲下身,声音放缓了些:“王掌柜,卫所的例钱,你能交多少?”
王掌柜茫然地看着他,绝望地摇头:“一文……一文都没有了……”
沈炼点点头,站起身,对那领头的混混道:“他欠你们多少本金?”
混混一愣:“本、本金十五两……”
“利息多少?”
“按、按规矩……”
“我只问朝廷法度允许的利息。”沈炼打断他,目光冰冷。
混混语塞,印子钱的利息远超法定,根本见不得光。
沈炼不再理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钱袋,掂了掂,取出约莫二十两,递给王掌柜:“这是卫所暂借你的,先还了药铺和棺材铺的欠款,剩下的……把隆昌号的本金还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掌柜手颤抖着,不敢接。混混们也目瞪口呆。李石头、赵小刀等人更是诧异万分——总旗大人竟然自己掏钱?
沈炼将银子塞到王掌柜手里,然后看向那混混:“本金还你,立时交割,借据拿来。若再敢以违律利息滋扰,下次来的,就不是我这般好说话了。”
混混被他眼神中的寒意吓住,又见张猛虎视眈眈,只得悻悻然地拿出借据,收了本金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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