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见她蜷缩着睡得正沉,想起年初一“不宜催促起床,以免催走来年好运”的老讲究,便熄了叫醒她的念头。他只是温柔地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间印下一个极轻的、带着怜惜的吻。
睡梦中的叶童正沉溺在与阿芝相伴的甜美梦境里,感受到额间的温热触碰,便无意识地扬起嘴角,下意识地伸出手,捧住“阿芝”的脸庞,指尖轻抚,带着满腔爱恋就要吻上去。
然而,指尖传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触感——短硬的发茬,分明属于男性的轮廓。
这陌生的触感像一道闪电,瞬间将她从美好的梦境边缘狠狠拽回!她猛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对上程逸近在咫尺的、写满温柔的目光。
心里猛地“咯噔”一沉,一股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醒来的懵懂意识。但她反应极快,几乎在那份失落显形的前一秒,便迅速用一层轻松调皮的面具将其严实掩盖。
她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一个略显夸张却足够灵动的笑容,用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戏谑道:“早啊,程老板!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
程逸果然被她这刻意扮出的孩子气模样逗笑,眼神里的温柔又加深了几分,从善如流地回应:“早,我的老板娘!新年快乐,大吉大利,今年我们一起发大财。”他体贴地没有追问她方才瞬间的僵硬所为何来,只是自然地转身,假意去为她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裳,巧妙地留给她一片整理情绪和仪容的私人空间。
收拾完毕,叶童与程逸依照香港年初一的传统,默契地挽着手臂,扮作恩爱夫妻的模样出现在一众长辈面前。祖宅内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处处洋溢着家族团聚的热闹气氛。他们一同向程家的长辈们恭敬拜年,说着“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的吉祥话;活泼的侄儿侄女们也纷纷跑来,笑嘻嘻地磕头讨要利是,程逸便笑着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逐个派发。一家人围坐在丰盛的早餐桌前,享用着象征吉祥的贺年菜肴——鱼生、发菜蚝豉、各式点心,席间言笑晏晏,气氛看似和乐融融。
直到这喧闹的早餐时间结束,叶童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悄悄按下电源键,屏幕骤然亮起,瞬间被接连不断的未接来电提醒和短信通知淹没——密密麻麻,全是阿芝的名字。
她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指尖微微颤抖着点开详情。那么多通未接电话,提示音间隔极短,清晰地透露出拨打之人当时的焦灼、不安与迫切。叶童的心瞬间被强烈的愧疚和心疼淹没,仿佛能看到阿芝一遍遍拨打她电话时的慌乱模样。
然而,那张刺眼的合照和随之而来的委屈与愤怒,又立刻将这丝心疼压了下去。“可是…我就是很生气!”她赌气地想道。此刻身在祖宅,厅堂里、走廊上到处都是亲戚族人,众目睽睽之下,她根本不敢与阿芝通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怕哽咽的声音、泛红的眼圈会泄露天机,怕那些精心掩饰的秘密会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轰然倒塌。
于是,她强压下立刻回拨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默默收好。她决定先应付完眼前必须的场面话和周旋,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找一个清静无人的角落,一个能不被任何外人打扰的环境,再好好地、彻底地,打电话跟问阿芝问个明白。或者就直接去找她,当面问清楚。
夜幕低垂,维港两岸灯火璀璨,花车在喧天的锣鼓与音乐中缓缓巡游,将节日的氛围推向高潮。然而,这满目的繁华与喧嚣,却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无法真正触及阿芝的内心。她机械地跟在孩子与家人身边,目光却一次次失焦地落在手机漆黑的屏幕上,期盼着那个名字能骤然亮起,带来一句解释或问候。
就在她又一次心神不宁地抬眼望向涌动的人潮时,目光却猛地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攫住——不远处,叶童正亲昵地挽着程逸的手臂,侧头与他笑语,两人姿态亲密,在流光溢彩的灯火下显得登对而甜蜜,仿佛一幅和谐圆满的画卷。
阿芝的脚步瞬间被钉在原地,周遭所有的声音仿佛骤然褪去,血液在那一刻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心口传来的一阵尖锐的刺痛。
几乎在同一时刻,叶童也看见了阿芝,以及她身旁那位名义上的丈夫。昨夜那张“同床共枕”的照片所带来的刺痛与背叛感,与此刻眼前这“全家和睦”的视觉印证瞬间叠加,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一股混合着赌气、醋意和受伤自尊的情绪猛地窜起,驱使着她率先扬起一个异常灿烂、却丝毫未渗入眼底的笑容,故意提高了嗓音,用足以让周围人都能听见的热情声调招呼道:
“新年好啊!黄——太——太!”
这声刻意拖长的称呼,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精准无比地狠狠刺进阿芝的心脏。她的脸色骤然失去血色,指尖下意识地深深掐进掌心,依靠那一点锐利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摇摇欲坠的镇定。她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回以一个同样客气而疏离的浅笑,声音平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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