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焦桂英的床前洒下一片朦胧。一声短促的惊呼划破寂静——“啊!”桂英猛地坐起,心口狂跳,待看清黑暗中伫立的人影竟是王仲平,才稍稍定神。她想起秋香临行前的叮嘱:王公子只可在玄关之外叙话……可他竟已走到床边!难道他……
“桂英姑娘莫怕!莫叫!”王仲平的声音带着急迫的沙哑,“在下…在下实有要事相求!”他心乱如麻,白日里从桂英与春香的谈话中得知,六月三日——就在明天!他的父母兄弟、阖族百余口,连那蹒跚学步的小侄儿,都要被问斩于建业城!这噩耗如同淬毒的利刃,剜心刻骨。一场寻常的狩猎归来,家破人亡!亲人明日便要身首异处,他却只能如阴沟老鼠般藏身青楼!他何惧一死?纵知刑场可能是仇家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也定要去见亲人最后一面!这滔天的悲愤、无助与绝望,几乎将他撕裂。他原只想寻桂英倾诉,排解这噬骨的痛楚,未料却惊扰了她。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往昔阖家团聚的温馨,声音哽咽:“那些笑语欢声,那些天伦之乐……都没了!明日之后,什么都没了!我的小侄儿,他才那么点大……”巨大的悲痛让他双膝一软,竟跪倒在桂英面前,“桂英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去建业城!让我…让我送他们一程!若无今生,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春香的心猛地一揪。她躲在暗处,看着王仲平跪倒的身影,前世许仙温润儒雅的模样与此刻悲痛欲绝的贵公子重叠。姐姐桂英眼中的不忍与挣扎,她看得分明。姐姐啊姐姐,你虽无前世记忆,但这悲天悯人的心肠,与西湖畔的白素贞何其相似!她心中焦急:王仲平此去九死一生,可这撕心裂肺的恳求,姐姐如何能拒绝?她只能默默祈祷观音大士/月老能暗地里帮一帮!而她全力相助!
桂英望着眼前濒临崩溃的男子,感同身受的剧痛在她心底蔓延。她深知此去凶险万分,可自己家破人亡、身陷囹圄的遭遇,让她完全理解王仲平那不顾一切的悲恸。在他再三的哀求和春香的帮助下,桂英终于含泪应下。她们精心设计,巧妙地将王仲平送出飘红院,避开了官兵的层层盘查。
刑场之上,阴风惨惨。王家百余口,无论老幼,尽数押赴刑台。刽子手的鬼头刀寒光闪烁,映照着无数绝望而愤怒的脸庞。苍天似也感应到这泼天的冤屈,在监斩官夏统志一声令下的瞬间,异变陡生!鬼王钟馗受观音之托,暗藏云端,眼见忠良蒙难,自己却无法插手人间之事,六月飞雪,告天下之大冤!他袍袖一挥,施以法术!霎时间,六月酷暑天,竟狂风怒号,乌云蔽日,鹅毛大雪纷扬而下!
“行刑!”的嘶吼被风雪吞没。王仲平目眦欲裂,积蓄的悲痛如火山爆发,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冲向刑台!眼看就要被反应过来的夏统志擒住,钟馗暗中再施援手,一股强劲风雪凭空卷起,将扑上来的官兵狠狠掀飞!
春香紧紧攥住桂英冰凉的手,心悬到了嗓子眼。那漫天的风雪来得如此诡异及时,她心中雪亮:定是钟馗大人!观音菩萨果然没有抛弃姐姐和许仙!看着王仲平在风雪中踉跄的身影,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水漫金山时那个无助的书生,心中五味杂陈。姐姐的手在颤抖,那是对至亲被屠戮感同身受的痛!
钟馗心中长叹,此乃人间大冤,天命难违,他亦不能直接插手,只能暗中护住王仲平一命。趁着风雪混乱,丁宝柱兄弟拼死冲入,架起悲痛欲绝的王仲平,奋力逃离这人间地狱。
然而,未逃多远,他们便被闻讯赶来的官兵重重包围。知府震怒于有人竟敢劫法场、冒犯中军统治(指夏统志),立即下令捉拿。知府尚不知此人便是朝廷头号钦犯王仲平,但仅凭劫法场之举,已足以将其视为王家余孽关押问罪。
在外围观的桂英和春香面如死灰,以为王仲平此番在劫难逃。不料,王仲平(此时化名王魁)临危不乱,亮出濠州举子王魁的身份凭证。依大宋律例,有功名在身者,可见官不跪,刑不上身。知府虽疑窦丛生,却无法当场用刑,王仲平竟以此身份暂时脱身。
巨大的悲痛和连番惊吓彻底击垮了王仲平。回到丁宝柱家,他高烧不退,昏沉呓语,几近油尽灯枯。桂英感同身受,心痛如绞。她让春香先回飘红院告假,自己则留下来日夜悉心照料。她为他擦汗喂药,在他耳边轻声鼓励。或许是这份不离不弃的温暖,或许是桂英眼中那份坚韧与理解,王仲平竟奇迹般地熬了过来,眼中渐渐有了微弱却顽强的求生意志。
同是天涯沦落人,患难与共的短暂相处,悄然滋生出难以言喻的情愫。一次,桂英为他换药时,王仲平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掌心滚烫。他声音虚弱却清晰:“桂英姑娘…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没听过你弹琵琶…”他深深望着她,“桂英姑娘,在我身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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