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大殿之内,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救所有人。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座的每一位天之骄子,脸上都浮现出相似的,近乎荒谬的神情。
“不可。”
裴玄度率先出声。
“此等浩劫,有所取舍,乃是天道运转的必然。”
他那双幽深的眼眸紧紧锁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慕九霄不顾身体的虚弱,他快速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随即摇头。
“若要护住三界所有疆土,需布下一座能囊括九州四海的通天大阵。别说布阵的材料闻所未闻,单是维持此阵运转一日所耗费的灵力,就足以抽干十条顶级灵脉。”
“我们耗不起。”
萧霁一直没有说话,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他比任何人都想守护苍生,可他也明白,慕九霄说的,是事实。
这种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夙夜依旧沉默,只是往前挪了挪位置,离雪倾更近了一些。
他不懂这些经天纬地的谋划,但他信她。
她说能,那便一定能。
而谢无咎,那张蒙着白布的脸,却微微转向了雪倾的方向,神情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思索。
王座上的雪倾,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反驳,反而从那高高在上的冰冷王座上,缓缓走了下来。
月白色的宽大寝衣衣摆拂过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走到那巨大的三界舆图之下,仰头看了一眼那片浩瀚的星图。
“你们觉得凡人是累赘,”她轻声开口,“是因为他们无法产生灵力,无法战斗,在浩劫之中只会消耗本就稀缺的资源。”
她转过身,环视着众人。
“可你们都忘了,谢无咎刚刚才说过,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信仰’。”
雪倾的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裴玄度的身上。
“那些需要被割舍的部分,在我看来,”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们,恰恰是我们最大的筹码。”
裴玄度眉心紧锁。
“你的意思是?”
“既然是信仰之争,争的便是人心。”雪倾说出了自己的解法,“所以,我们不能杀戮,也不能只争利,更不能弃。我们要做的,是守。”
裴玄度摇头。
“如何守?三界疆土辽阔,秽瘴一日不绝,我们便一日不得安宁。守,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到最后,不过是温水煮青蛙,被它慢慢耗死。”
雪倾迎着他的质问,却是莞尔一笑。
那笑容,让裴玄度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谁说守着所有人,就一定要守下三界所有疆土了?”
她轻飘飘的反问,让殿内众人全都愣住了。
“既然秽瘴蚕食我们的净土,那若是……”
雪倾的声音顿了一下,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彩。
“我们亲手创造一片,永远不会被侵染的净土呢?”
裴玄度浑身的气息都变了。
“什么意思?”
雪倾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身走回那巨大的三界舆图前。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那片代表着仙京的璀璨光点。
“裴玄度,”她侧过头看他,“若你的‘九天星河大阵’,范围只笼罩仙京一地,会如何?”
裴玄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若范围只局限于仙京,大阵便可收缩至极致。届时,仙京将固若金汤,如同铁桶一般,牢不可破。别说秽瘴,就是堕神亲至,也不能轻易踏进半步。”
他说得斩钉截铁,这是对自己力量的绝对自信。
雪倾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吐出了一句,比裴玄度那“壮士断腕”的计划,还要冷酷百倍的话。
“那便不仅要弃外围四域,”她的指尖在舆图上,以仙京为圆心,向外划了一个圈,圈外的所有山河,都被她无情地划去,“仙京以外的所有疆土,都弃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阿倾,你……”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雪倾要救所有人,却又要放弃仙京以外所有疆土。
若只守仙京,那此地便成了一座孤岛。
就算能守住,又有何意义?
届时三界倾覆,幸存者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前后矛盾的说法,让在场的男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唯有谢无咎,他那蒙着眼的脸庞上,慢慢浮现出一抹了然的神情。
他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原来如此……阿倾想做的,不是筑墙,而是造城。”
“一栋,能承载所有生灵,渡过这场灭世洪流的,地下城。”
雪倾回过头,对着谢无咎的方向,赞许地笑了。
“没错。”
她唇角弯起,那笑容,灿烂得足以让星图失色。
“就是,金蝉会。”
*
七日后,黄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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