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寝殿,死寂如墓。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和巨大的恐惧。浓烈的药味、烈酒的气息、生石灰的燥烈混合着血腥与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焦灼,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死死钉在龙榻之侧,那片被临时鲸油灯惨白光芒笼罩的区域。
李时珍佝偻着背脊,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汗水如同小溪,顺着他布满血污和尘土的额头、鬓角不断淌下,滴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手中那根特制的、细如牛毛中空的银管。银管的尖端,正深深刺入太子朱高炽腋下那高高隆起、如同死亡火山口般的巨大肿核深处!
那肿核表面紧绷如鼓,颜色暗紫发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随着李时珍极其缓慢、极其稳定的手指按压,粘稠得如同劣质酱油、甚至夹杂着细微黑色碎块的脓血,正顺着银管与创口边缘的缝隙,极其缓慢地渗出,滴落在下方特制的琉璃承污皿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这声音,在死寂的殿宇中,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王徵半跪在临时搭建的显微定真镜前,镜片后的眼睛同样布满血丝,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目镜。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调整着焦距,声音干涩沙哑地实时汇报,如同在宣读一份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脓血粘稠…活性妖虫密度…极高…堡垒结构…幽光深邃…核心壁垒…坚厚…触及…触及核心壁垒!准备…灌注!”
李时珍的呼吸瞬间屏住!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感受到银管尖端传来那坚韧皮革般的“阻碍”感!就是这里!那由万千变异妖虫构筑的、抵御一切外力的最后堡垒!他眼中精光爆射,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灌注——!”
一声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他拇指猛地压下连接银管尾端、那特制琉璃囊的活塞!
嗤——!
一股极其微小、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粘稠墨绿色液流——那浓缩到极致的“裂垒青锋”——如同烧红的钢水,瞬间从银管尖端激射而出!狠狠撞在那无形的、坚韧的“堡垒壁垒”之上!
“呃——啊——!!!”
深度昏迷中的朱高炽,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地从龙榻上拽起!弓成一个极度扭曲、反弓的恐怖弧度!那瘦小的胸腔里爆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凄厉惨嚎!这惨嚎瞬间刺破了寝殿的死寂,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入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朱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双布满血丝、一直死死盯在儿子脸上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到极限!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瞬间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狂暴到足以毁灭一切的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他眼底疯狂翻涌!若非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和夏原吉死死拉住他袍袖的颤抖的手,那柄悬于李时珍头顶的帝刃,早已出鞘饮血!
“殿下!” “炽儿!”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泣!
而李时珍,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灌注完成!他猛地拔出银管!动作快如闪电!
几乎在银管拔出的同时,朱高炽腋下那恐怖的肿核创口,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沸油锅!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声响骤然爆发!一股粘稠的、颜色瞬间由污浊暗黑转为诡异灰败的脓血混合着被瞬间汽化的组织液,如同小型喷泉般激射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与更深层腐败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快!镜检!核心样本!” 李时珍嘶声吼道,声音带着一种透支生命的嘶哑!他的手臂被那灼热的灰败脓血溅到,瞬间皮开肉绽,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却浑然不觉!
王徵早已准备好,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用最细的琉璃吸管,精准地吸取了创口深处涌出的、那颜色最为灰败、质地如同粘稠泥浆的脓血组织!样本迅速置于显微定真镜的载物台上!
时间,在朱高炽那渐渐微弱下去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痛苦嘶鸣中,在殿内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李时珍和王徵的眼睛,如同被焊死在各自的目镜上。鲸油灯的光芒在镜筒的黄铜上跳跃,映照着他们极度疲惫却紧绷到极限的脸庞。汗水不断滑落,模糊了视线,又被他们粗暴地擦去。
视野中…
先是一片浑浊的暗红与粘稠的黑色背景,无数形态狰狞的黑色妖虫(鼠疫耶尔森菌)依旧在疯狂涌动、构筑着庞大的幽暗堡垒…
然而,就在视野的中心!在那“裂垒青锋”灌注的核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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