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东宫。
那如狸猫般一闪而过的鬼祟身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朱高炽心头激起千层惊涛!他稚嫩的呼喊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回应他的却只有夜风穿过竹林的呜咽,和远处宫墙更鼓单调的回响。
“搜!掘地三尺!” 东宫亲卫队长面色铁青,声音如同淬了冰。精锐的亲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无声散开。火把的光亮撕破黑暗,刀剑出鞘的寒芒映照着每一处假山、花木、石缝,重点笼罩着水井、通风口和排水暗渠的入口。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次火把光影的晃动,都牵动着朱高炽紧绷的神经。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突然,一名亲卫在水井旁低矮的灌木丛下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殿下!有东西!”
朱高炽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上前,亲卫队长已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开一丛茂密的迎春花。在湿润的泥土和腐败落叶的掩盖下,赫然露出一个用油纸和蜡封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小布囊!布囊不大,却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令朱高永生难忘的、混合着生石灰燥烈与腐肉腥臭的死亡气息——这气味,与李时珍密报中描述的“石灰毒瘴”样本,何其相似!
“毒囊!” 亲卫队长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若非殿下警觉…这东西若投入井中,或者随着夜风从通风口飘入内殿…他不敢想下去!
朱高炽小小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直抵骨髓的冰冷愤怒!顾炎!这条潜伏在帝国锦绣袍服下的毒蛇!竟真敢将来自大同死地的瘟神之种,播撒到东宫!播撒到他父皇的脚下!他清澈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了如同实质的、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熊熊怒火!
“封锁此井!所有接触此物者,立行隔离!取少量囊内粉末,密封,火速送往格物院镜检!” 朱高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与杀伐,“传令锦衣卫!全城搜捕!凡形迹可疑、尤其与江南粮商、水陆码头有涉者,一律锁拿!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遵命!” 亲卫队长凛然领命,动作迅疾如风。
就在东宫发现毒囊的几乎同一时刻,金陵城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平静,被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彻底撕裂!
“瘟…瘟神降罚啦——!”
声音来自靠近西城水门、一个名为“升平里”的密集民居区。一个早起倒夜香的汉子,如同见了鬼般瘫软在污秽的地上,手指颤抖地指向一户人家敞开的院门。院内,一家五口,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地!口鼻中涌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粘稠得如同劣质酱油的黑色秽物!皮肤上,那如同死亡烙印般的黑紫色斑块,在晨曦微光下触目惊心!浓烈的血腥与腐臭,如同无形的恶兽,瞬间吞噬了清晨的薄雾!
“血瘟!是血瘟!大同的血瘟传到金陵啦——!”
绝望的呼喊如同瘟疫本身,瞬间引爆了整个升平里!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人们哭喊着,尖叫着,像无头苍蝇般冲出院落,试图逃离这突然降临的死神!推搡、踩踏、咒骂、哀嚎…秩序在死亡的恐惧面前瞬间崩塌!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裹挟着比瘟疫本身更恐怖的绝望,瞬间席卷了整个金陵城!“血瘟入京了!” “格物院妖术引来的天罚降临了!” “太子和陛下在东宫都染上了!” 无数个更加惊悚、更加恶毒的流言版本在街头巷尾疯狂滋生、变异!恐慌如同燎原的野火,在秦淮河的桨声灯影尚未完全苏醒之际,已点燃了这座帝国心脏最深沉的恐惧!
奉天殿。
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碎的京营斥候扑倒在地,声音嘶哑破碎:“陛下!西城…西城升平里!爆发…爆发‘血瘟’!症状…与…与大同军报…一般无二!流民…流民冲卡…全城…全城大乱!”
“什么?!” 刚刚还沉浸在朱棣回归威势中的朝臣们,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陷入更大的恐慌与混乱!瘟疫!就在帝都!就在天子脚下!这比瓦剌铁骑更无形、更致命的威胁,瞬间抽干了所有人仅存的勇气!
“肃静!” 朱棣那如同惊雷般的声音再次炸响,瞬间压倒了所有喧嚣!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玄色龙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九天的怒火,死死盯住那名斥候,“具体位置?源头可查?!”
“升…升平里!源头…源头不明!但…但昨夜…昨夜有更夫曾见…见一形迹可疑的挑粪工…在…在附近水沟徘徊…” 斥候艰难地回禀。
“挑粪工…水沟…” 朱棣的目光瞬间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猛地刺向御阶下侍立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纪纲脸色铁青,如同万年寒冰,单膝轰然跪地,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和一丝未能提前预警的羞愤:“臣万死!东宫昨夜亦发现类似毒囊!已锁定嫌犯为‘水鬼’老七!此獠…正是顾炎门下最隐秘的‘清道夫’!臣已全城布控!他…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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