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但比起抢救室外的焦灼,这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平静。曹有才已经从监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还虚弱地躺着,身上固定着夹板和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睛已经能够睁开,意识清醒,偶尔还能用微弱的声音说一两句话。这巨大的好转,让守在一旁的李凤英和曹云霞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曹云飞和管彤彤风尘仆仆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李凤英正小心翼翼地用小勺给曹有才喂着温水,曹云霞则在旁边削着一个苹果。看到儿子儿媳进来,尤其是看到曹云飞那一身尚未完全清洗干净的血污和疲惫却坚定的眼神,李凤英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但这次是欣慰的。
“爹,感觉好些了吗?”曹云飞走到床边,俯下身,轻声问道。
曹有才微微转过头,看到儿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吃力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曹云飞连忙握住。老人的手粗糙冰凉,却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熊……那熊……”
“爹,你放心。”曹云飞明白父亲的意思,他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语气沉稳而肯定,“那头伤你的畜生,我已经处理掉了。以后那一片林子,它再也祸害不了人了。”
听到这话,曹有才眼中最后一丝惊惧和阴霾似乎也消散了,他长长地、极其微弱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眼角有混浊的泪水滑落,浸湿了枕巾。那是放下心头巨石后的释然。
曹云飞从怀里掏出那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熊胆,递给闻讯赶来的主治医生,详细说明了来历和用途。医生接过,打开油纸看了一眼那品相极佳、饱满硕大的熊胆,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他点点头:“野生熊胆,尤其是这种刚取下不久、品相完好的,对于消炎、镇惊、促进伤口愈合确实有很好的辅助效果。我们会根据情况,适量给曹老先生入药使用。你们有心了。”
安排好父亲用药的事情,又安抚了母亲和妹妹,曹云飞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父亲的生命虽然无虞,但这次重伤带来的后续影响,以及林场最初那冷漠拖延的态度,像一根刺,依旧扎在他的心里。父亲为林场辛苦卖命大半辈子,落得如此重伤,林场仅仅承担医疗费是远远不够的!后续的康复、未来的生活保障、以及这口气,都必须讨回来!
他没有在医院久留,将管彤彤留下帮忙照看,自己则带着靳从起再次返回了屯子。他需要详细了解父亲受伤时更具体的情况,也需要为接下来的“谈判”做准备。
回到屯子,气氛已然不同。曹云飞力毙伤父巨熊的事迹,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添上了几分传奇色彩。乡邻们再看到他时,眼神里的敬畏和佩服更加明显,连带着之前因为管大山丑闻而带来的一些窃窃私语也几乎消失了。在这个崇拜强者的山林之地,绝对的武力值和孝心,是最好的通行证和净化剂。
曹云飞没有在意这些,他直接找到了当时在现场的孙小军和其他几个伐木工友,详细询问了父亲受伤的经过,以及林场领导事后赶到现场时的具体言行。工友们七嘴八舌,带着愤懑,将王副场长那套“按规章制度来”、“等卡车回来”、“先观察”的官腔复述了一遍,也提到了林场一把手马场长当时虽然没多说,但眼神里的不耐烦和不甚在意。
听着工友们的叙述,曹云飞的脸色越来越沉静,眼神却越来越冷。他心中对林场领导,尤其是那个王副场长和马场长的行事作风,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云飞,这事儿……林场那边怕是不会轻易松口啊,他们那些当官的,最会推诿扯皮了……”一个老工友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马场长还好点,那个王副场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心眼多着呢……”
曹云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谢过了工友们。
接下来的两天,曹云飞一边处理那头黑熊的战利品——熊皮需要晾晒、鞣制,熊掌和部分熊肉也需要妥善处理或出售,这些都能换来不少钱,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另一边,他则通过靳从起和其他一些渠道,不动声色地打听着林场领导,尤其是马场长和王副场长的动向和喜好。
他了解到,马场长有个不大不小的爱好,喜欢在休息日,带着他那杆心爱的、托人从外地弄来的单管猎枪,去林场边缘一些猎物相对丰富的山坡转转,过过打猎的瘾头,美其名曰“巡视林区,顺便活动筋骨”。而那个王副场长,则通常会在周末去镇上相好的家里“放松”。
机会来了。曹云飞要等的,就是马场长独自进山打猎的这个时机。在办公室里跟领导谈,对方有的是官话套话搪塞你。但在山林里,在远离人群、规则似乎也变得模糊的地方,有些话,反而更好说。
这个周末,天气晴好,虽然依旧寒冷,但阳光明媚,是个适合进山的日子。曹云飞一早便收拾停当。他没有带那杆显眼的双管猎枪,只背了弓箭囊,插着猎刀,带着“黑云”,像是寻常进山巡查的猎人。他告别了母亲和妻子(管彤彤已从医院回来,在家照顾孩子和李凤英),独自一人出了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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