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第一场雨刚停，曹云飞正在院子里修整猎具。黑云产下的五只小狗崽已经会跑会跳，正追着闪电满院子撒欢。管彤彤坐在门槛上缝补衣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丈夫，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云飞啊！院外突然传来洪亮的喊声。公社书记老马骑着辆二八大杠停在门口，车把上挂着的公文包沾满了泥点子。
曹云飞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去：马书记，您怎么来了？
老马从兜里掏出张红头文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好事儿！县里要办猎人大赛，点名要你代表咱公社参加！
管彤彤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曹云飞接过文件一看，白纸黑字写着第一届兴安岭狩猎技能大赛，底下盖着县政府的红印章。
这...曹云飞挠挠头，啥时候的事儿？
下月初五！老马拍着他肩膀，一等奖是辆永久自行车，还有奖状呢！
管彤彤悄悄拽了拽丈夫的衣角。曹云飞会意，婉拒道：马书记，我这手艺也就糊口饭吃，还是让老猎人去...
老马一摆手，县里点名要你！说你打狼的事都传开了！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个信封，这是介绍信，到时候跟独臂张和鹰眼刘组队。
送走老马，管彤彤立刻红了眼眶：太危险了...
曹云飞刚要安慰，李凤英风风火火地从厨房冲出来：不准去！去年老刘家二小子就是打猎摔断了腿！
娘...曹云飞哭笑不得，这是比赛，又不是...
比赛更不行！老太太一叉腰，那些老猎户个个都是人精，你个小年轻...
正说着，曹有才下班回来了。听说这事，老爷子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去！为啥不去？给我老曹家长脸！
晚饭桌上吵成了一锅粥。李凤英把碗筷摔得叮当响，曹有才则一个劲儿地讲他年轻时打猎的威风史。管彤彤低着头扒饭，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掉。
彤彤...曹云飞在桌下握住她的手。
小丫头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你去也行，得带上我！
胡闹！曹有才一摔筷子，哪有爷们儿打猎带媳妇的？
管彤彤倔强地抿着嘴：我就在营地等着，不添乱...
夜深人静，曹云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管彤彤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曹云飞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担心啥？你爷们儿厉害着呢。
我昨晚做梦...管彤彤声音带着哭腔，梦见你被黑瞎子...
曹云飞心头一热，翻身从炕柜里取出个布包：看这个。包里是几支特制的箭，箭头闪着蓝汪汪的光，辣椒箭，专克猛兽。
管彤彤将信将疑地摸了摸箭杆：真管用？
那可不！曹云飞凑到她耳边，上回那头母熊，就是被这玩意儿吓跑的。
小丫头终于破涕为笑，却又想起什么：那...那我要给你准备些东西。
第二天天没亮，管彤彤就起来了。她翻箱倒柜找出块红布，一针一线地缝起了护身符。曹云霞揉着眼睛过来帮忙，被嫂子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护身符里不光装着朱砂和艾草，还缝进了管彤彤的一缕头发。
这是...小丫头瞪大眼睛。
嘘...管彤彤红着脸解释，老辈人说，这样能保平安。
曹云飞也没闲着。他翻出珍藏的鹿筋，开始制作新弓弦。黑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认真，安静地趴在脚边，时不时用尾巴扫一下他的腿。
晌午时分，赵铁军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进门就嚷嚷：曹哥！大赛规则出来了！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纸，分三天比，第一天追踪，第二天设套，第三天实战！
曹云飞仔细看着比赛细则，眉头渐渐舒展：这不就是平常打猎那套嘛！
可不！赵铁军挤眉弄眼，我爹说了，你要拿了名次，林业局给你发特殊人才补贴！
管彤彤端来热腾腾的饭菜，赵铁军边吃边透露内部消息：听说这次有黑龙江那边的高手过来，还有个蒙古族的神箭手...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大山拎着个布袋子走进来，往桌上一倒——哗啦啦倒出一堆兽夹和陷阱零件。
姑爷，老猎户眯着眼说，咱爷俩过过招？
接下来的日子里，曹家院子成了临时训练场。管大山亲自示范各种陷阱的妙用，连独臂张都拄着拐杖来指点。鹰眼刘更绝，能在百步外射中悬空的铜钱。
管彤彤也没闲着。她跟着李凤英学做便于携带的干粮，又连夜赶制了几双加厚袜子。最绝的是用狼膀胱做的水囊，既轻便又防漏。
比赛前夜，曹云飞正在收拾行装，突然听见院里有动静。开门一看，是靳从起！这货不知怎么请的假，风尘仆仆地站在月光下，手里拎着个麻袋。
靳从起把麻袋往地上一倒，滚出几个铁皮罐头，厂里发的午餐肉，带着路上吃！
曹云飞心头一热，捶了他一拳：不放心我？
靳从起嘴硬，我是怕你给咱屯丢人！
两人正说笑，管彤彤抱着个包袱走过来：从起，这个给你。包袱里是双千层底布鞋，上班穿，不累脚。
靳从起接过鞋，突然红了眼眶。他转身狠狠抹了把脸，从兜里掏出个亮闪闪的东西：给，厂里发的纪念章，保平安的！
那是一枚小小的铜质徽章，上面刻着安全生产四个字。曹云飞郑重地别在衣领内侧，正好贴着管彤彤缝的护身符。
夜深了，曹云飞躺在炕上，听着管彤彤均匀的呼吸声。小丫头今天累坏了，睡梦中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曹云飞轻轻抚平她的眉头，想起前世那个雪夜——如果当时有人这样牵挂他，是不是就不会孤零零地死在林场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黑云趴在院子里，警惕地守着五只小狗崽。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又很快归于寂静。明天，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全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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