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走到窗边,指向外面荒芜的田野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逃难人群:此刻他们为了一口吃食,能舍却性命。若我许家施以活命之恩,予以安身之所,他们必将感恩戴德,成为我许家最忠诚的根基。此乃积善行德之名与扩充实力之实,两全其美之举!远比将他们拒之门外,任由其饿毙或沦为盗匪,要明智得多。
许定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仲康所言虽有道理,可是人数众多,每日消耗粮草巨大,恐难以为继……
兄长所虑极是。许褚点头,显然深思熟虑过,故此事需有章法。并非所有流民都收。可于庄外设立粥棚,施以薄粥,吊其性命即可。然后派人甄别,只收那些真正肯干活、身无恶疾、拖家带口(有家眷则更易控制)的青壮。老弱妇孺,可助其前往他处投亲,或发放少许粮种劝其返乡,仁至义尽即可。如此,可最大限度节省粮食,获得优质劳力。
几位族老和管事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持反对意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杖道:流民鱼龙混杂,若混入细作或疫者,庄内危矣!另一管事附和:粮草珍贵,当先保己族周全!
许褚从容辩驳:拒流民于外,其饿极必铤而走险,合力攻庄,届时恐更难守。收容青壮,反增守力;施粥择人,扬我仁名;严加甄别,防患未然。况庄外早设隔离区,凡入庄者必先净身换衣,观察数日,疫病之患可降至最低。
许临沉吟良久,目视幼子坚毅面容,回想其此前种种精准预判,终拍案决断:善!褚儿思虑周全,目光长远!便依你之言!此事由你全权主持,孟安,你全力协助你弟弟,调配粮草,维持秩序!
次日,许家庄园外便支起了数口硕大的陶锅,粟米混合着野菜的稀薄粥水开始翻滚,那点微薄的粮食香气,对于饥饿的流民而言,无异于救命仙丹。消息如野火般传开,无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眼中燃烧着求生的渴望。
许褚亲自坐镇指挥。他命部曲家兵手持兵刃维持秩序,所有流民必须排队登记,说明籍贯、技能、家中情况。蔡阳领着几名护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以防宵小之辈趁机作乱。都排好队!不得拥挤!人人皆有!许褚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声音洪亮地喊道,虽稚嫩,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
壮年男女,若有手艺或看起来老实肯干的,便被引入庄内设立的隔离区,先以许家自产的肥皂沐浴清洁,再给予一顿饱食,随后分配住所和工作。老弱则施粥后由专人耐心劝离,并赠送少许粗粮。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但在许褚冷静的指挥和部曲们明晃晃的兵刃威慑下,很快变得井然有序。
这日午时,粥棚外发生了一阵骚动。一名负责登记的小吏惊呼起来,几名部曲立刻紧张地围住了一个少年。许褚闻声走去,只见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身材高大,骨架粗壮,虽也是满面尘灰,衣衫破烂,但那双眼睛却锐利有神,腰背挺得笔直,不像寻常流民那般佝偻麻木。
少主人,小吏连忙回禀,此人食了三碗粥仍说未饱,欲再讨要,小人按规矩不允,他便有些躁动……那少年看到许褚气度不凡,知是主事之人,抱拳道:这位公子,非某贪得无厌,实是数日未食,腹中饥火难耐。某并非白食之人,愿以此身力气,换一顿饱饭!
许褚心中一动,问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可有技艺在身?少年坦然答道:某家史涣,字公刘,陈留人士。自幼习些枪棒,别无长物,唯有一身力气,可使刀枪。许褚对一旁的蔡阳使了个眼色。蔡阳会意,上前试其力气,两人相持不下,蔡阳眼中闪过讶异,对许褚点头道:少主,是好力气!根基不差!
许褚将史涣带入庄中,赐以饱饭。史涣风卷残云般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活命之恩,赐食之义,史涣没齿难忘!愿效犬马之劳,供公子驱策!许褚扶起他:好!便先在我身边做个亲随。自此,史涣成为许褚最忠诚的贴身护卫。
冬末,随着流民大量聚集,一场可怕的瘟疫终于爆发。起初只是零星几人发热、呕吐、腹泻,很快便如同野火般在流民聚集区和周边村落蔓延开来。死亡人数急剧上升,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甚至开始有人冲击许家庄园,哭喊着认为是许家招来流民才引来了瘟神。
庄园内也出现了病例,恐慌情绪开始蔓延。厅堂内,许临脸色苍白,来回踱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快!紧闭庄门!所有染病者一律移出庄外!严禁任何人出入!这是乱世标准却残酷的自保法则。
父亲,不可!许褚再次站了出来,脸色凝重如铁,将病患驱赶出去,无异于让他们速死,且疫情只会向外扩散更广,我许家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届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那你说该如何?!许临几乎是在低吼,眼中布满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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