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午后,天阴得像块浸了墨的布。古玩街的蝉鸣被闷热憋在喉咙里,有气无力的,连老槐树叶都蔫头耷脑地垂着。陈默坐在听骨轩的柜台后,擦拭着一把旧骨伞——伞骨是用鲸骨磨的,泛着温润的黄,伞面是靛蓝的粗布,边角已经磨出毛边,是前几天从张奶奶家杂物堆里翻出来的,据说是张爷爷当年跑船时用的。
“这伞骨真结实。”苏清月捏着根伞骨,骨头上的纹路像海浪的波纹,“玄老笔记里提过‘鲸骨避水’,说深海鲸骨做的器物,能挡住阴邪的水汽,比桃木还灵。”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滚过一声雷,震得窗棂嗡嗡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瞬间汇成白茫茫的雨幕。疯和尚抱着个大盆从素面馆冲进来,盆里放着刚腌的黄瓜,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老和尚说,大暑的雷阵雨能‘洗霉气’,让我把咸菜搬出来淋淋,说是比井水湃得还脆!”
雨越下越大,街面很快积起了水,顺着青石板缝往听骨轩门口涌。陈默撑开骨伞,伞面“嘭”地张开,竟刚好遮住半扇门。奇妙的是,雨水落在伞面上,像碰到了无形的屏障,顺着伞沿成串滑落,愣是没溅进屋里一滴。
“真能避水!”苏清月凑近看,发现伞骨的纹路在雨雾里隐隐发亮,像有水流在骨缝里流动,“张爷爷跑船时遇到风浪,说不定就靠这伞挡过险。”
快递员小张推着摩托车在雨里艰难前行,车筐里的包裹被塑料布裹得严严实实。“王馆长让我送份急件!”他冲进听骨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博物馆新收了批出水的古船构件,其中有块鲸骨,纹路跟你这伞骨一模一样,王馆长说可能是同一艘船上的!”
陈默接过包裹,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鲸骨,上面刻着个模糊的船锚图案,边缘的磨损处与伞骨的缺口严丝合缝。骨纹印记贴着鲸骨发烫,他仿佛看到艘老船在风暴里颠簸,张爷爷握着这把骨伞,站在船头,伞骨的光芒映着海浪,像颗不会灭的星。
“是同一艘船的。”陈默把鲸骨嵌在伞柄的凹槽里,严丝合缝,“这伞不只是避雨,是守着跑船人的命。”
雷声渐远,雨势小了些。陈默撑着骨伞走到老槐树下,伞面遮住的地方,泥土竟是干的,连雪莲苗的新叶都没沾到雨珠。疯和尚举着伞转圈,伞骨的影子在地上画出圈涟漪,像在模仿海浪的起伏。
“这伞借我用用呗?”疯和尚眼巴巴地看着,“素面馆的屋檐漏雨,我用它接水,泡出来的茶肯定带海味!”
陈默笑着把伞递给他,骨伞在雨里晃出圈淡淡的光晕。他望着天边渐渐露出来的阳光,突然明白,所谓守护,有时就像这把骨伞,不必惊天动地,却能在风雨来时,为在意的人撑起一片干爽,让寻常日子里的安稳,有处可依。
雨停时,彩虹又挂上了天。陈默把鲸骨留在伞柄上,放回张奶奶家,摆在那本记着“三石七斗”的旧账本旁。他知道,这把伞还会在雨天被撑开,这鲸骨的故事还会被街坊们念叨,而那些藏在骨缝里的风浪与平安,会像这大暑的雷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却在岁月里,悄悄刻下温暖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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