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场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听骨轩的窗棂上,“噼啪”作响,像谁在用骨片轻轻敲击。陈默坐在柜台后,用软布擦拭那套中秋用过的骨瓷茶具,杯身上的缠枝纹被水汽润得愈发清晰,对着光看,能看到纹路里嵌着的细碎骨粉,泛着淡淡的暖光。
“这雨下得邪乎,素面馆的屋檐都漏了。”疯和尚抱着块木板跑进来,裤脚沾着泥,手里还攥着片被风吹落的槐树叶,“老和尚说,夏雨带雷,得把院里的咸菜缸盖好,不然招晦气。”
苏清月正用桃木剑挑着窗台上的积水,闻言笑了:“你那咸菜缸里的酸豆角,比怨气还冲,哪用得着怕。”
说笑间,门被“吱呀”推开,张奶奶顶着个竹筐走进来,筐里放着个用油纸包好的物件,外面还缠着五彩绳——是端午时陈默帮她缝补的那件旧褂子,此刻被洗得发白,盘扣却擦得锃亮。
“小默,帮奶奶看看,这褂子夜里总往下掉针。”张奶奶将褂子放在柜台上,指着领口处,“昨儿个梦见老头子了,他说我把针脚缝歪了,在底下笑话我呢。”
陈默拿起褂子,指尖抚过领口的针脚,骨纹印记突然发烫——他看到张爷爷坐在灯下,戴着老花镜,帮张奶奶把歪了的针脚一根根拆了重缝,烛光落在两人的白发上,像落了层雪。褂子的衬里藏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半根磨得光滑的骨针,正是当年张爷爷用的那根“相思针”。
“爷爷怕您扎着手,把针藏在这儿了。”陈默把骨针递给张奶奶,老人的手抖了抖,捧着针掉眼泪,却笑着说:“这老东西,走了还这么多事。”
雨停时,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老槐树的叶子镀上了层金边。陈默搬出骨瓷茶具,在门口摆了张小桌,泡上茶山的新茶。疯和尚端来盘刚炸的花生米,苏清月则找出副骨牌,说是玄老留下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茶诗。
三人坐在树下喝茶,听着屋檐滴下的水声,看着雪莲苗在雨后舒展叶片。骨瓷杯里的茶水映着晚霞,像盛着半杯胭脂,喝一口,清苦里带着回甘,像极了这些年走过的路。
“你说玄老当年,会不会也在雨里这么喝茶?”疯和尚嚼着花生米,含糊不清地问。
“肯定会。”陈默望着远处的晚霞,仿佛看到玄老坐在昆仑的帐篷里,用同样的骨瓷杯,对着雪山举杯,杯里盛着的,或许是雪水,或许是思念,“只是他的茶里,少了点人间的烟火气。”
入夜后,听骨轩的灯还亮着。陈默把张奶奶的旧褂子挂在里间,衬里的骨针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颗不会灭的星。博古架上的凡骨罐安静地立着,仿佛也在听窗外的虫鸣,听这夏雨过后,人间渐渐沉淀的安稳。
他知道,这样的雨夜还会再来,这样的寻常日子也会一天天过下去。而那些藏在骨瓷里的旧梦,藏在针脚里的念想,会像这雨后的泥土,滋养着每一个平凡的清晨与黄昏,岁岁年年,不曾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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