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挥挥手:“好了,别哭了。”看着芸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再想到她也是受害者,心中那点迁怒也消散了。事已至此,再追究她的责任毫无意义。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失去了清白,在这深宫之中,下场可想而知。
“你…叫什么名字?芸娘是吧?”李承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一些。
“是…奴婢芸娘…”芸娘怯生生地点头,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身为太子,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要堵住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昨夜之事…非你之过,亦非本王所愿。但事已至此,你既已侍寝,从今日起,便留在本王身边侍奉吧。”
芸娘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希望。留在太子身边?这…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虽然是以这种方式…但至少,她不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置掉,或者打发去干最下贱的活计了。
“多…多谢殿下恩典!”她慌忙从被子里爬出来,也顾不得衣衫不整,跪伏在床榻上,额头贴着冰冷的锦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起来吧。”李承乾移开目光,“去找王林,让他给你安排单独的住处,一应份例,按…按才人的规制先给。再找两个稳妥的嬷嬷,好好教你规矩。昨夜之事,闭紧嘴巴,对谁都不可提起半个字。明白吗?”他语气严肃。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谢殿下大恩!”芸娘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去吧。”李承乾疲惫地闭上眼睛。
芸娘慌忙起身,胡乱整理了一下寝衣,低着头,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浓郁的酒气和那丝未散的甜香。李承乾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烦闷欲呕,身体更是有种纵欲过后的空虚和不适。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扬声喊道:“来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很快,巨大的黄杨木浴桶被抬了进来,注入热气腾腾、散发着药草清香的温水。李承乾挥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两个贴身伺候沐浴的大宫女——秋月和非烟。
秋月和非烟都是长孙皇后亲自挑选、自小服侍李承乾的,容貌秀丽,性子沉稳。她们手脚麻利地帮李承乾褪下中衣。当看到他赤裸的上身,胸口那道因坠马留下的大片青紫淤痕尚未完全消退,再联想到昨夜殿下竟宠幸了一个低微的茶水宫女…两人虽然低着头,动作依旧轻柔,但那沉默的气氛中,却弥漫开一股压抑的委屈和…不满。
尤其是秋月,她拿着丝瓜瓤,给李承乾擦背的力道,明显比平时重了几分,带着一股发泄似的劲儿。非烟在舀水冲洗时,也沉默地将水瓢磕在桶沿上,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李承乾闭着眼,靠在桶壁上,感受着热水舒缓着疲惫的筋骨,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身边两个心腹宫女无声的抗议。他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们自视甚高,是东宫有头有脸的大宫女,甚至可能也存着将来成为太子嫔御的心思。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截了胡”,心里自然不痛快。
“怎么?对本王有怨气?”李承乾没有睁眼,声音淡淡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秋月的手猛地一顿,非烟也僵住了。两人慌忙跪下:“奴婢不敢!”
“哼,”李承乾轻哼一声,“不敢?手上力气倒是不小。起来吧。”他懒得解释昨夜那场糟心的意外,也无需向她们解释。
秋月和非烟战战兢兢地起身,继续伺候,动作轻柔了许多,但那股委屈和疏离感却更浓了。殿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常服,李承乾觉得精神稍微好了些,但宿醉和昨夜荒唐留下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他刚在书案后坐下,准备处理些积压的简单文书,王林就神色古怪地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殿下,皇后娘娘…驾到!已经快到殿门口了!”
李承乾心里“咯噔”一下!母后怎么这个时辰突然来了?难道是…昨夜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了吧?他强自镇定,连忙起身相迎。
刚走到殿门口,长孙皇后已经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常服,神色看似平静,但李承乾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一丝极力掩饰的忧虑和…尴尬?
“儿臣参见母后。”李承乾躬身行礼。
“快起来,你伤还没好利索。”长孙皇后连忙扶起他,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似乎在观察他的气色,眼神有些复杂。
母子二人落座,宫人奉上茶点后便被屏退,殿内只剩下心腹伺候。
长孙皇后端起茶盏,却没有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似乎在斟酌措辞。殿内一时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终于,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抬眼看向李承乾,眼神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和一丝难以启齿的无奈:“承乾…昨夜…休息得可好?”
来了!李承乾头皮一麻,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异样,尽量平静地回答:“劳母后挂心,儿臣…尚可。”他心中飞快盘算,母后知道了多少?
长孙皇后看着儿子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她身为后宫之主,东宫又是她关注的重中之重,昨夜太子深夜醉醺醺地被抬回来,紧接着一个面生的、衣衫不整的小宫女被王林匆匆带走安置…这点风吹草动,岂能瞒过她的耳目?天不亮就有心腹嬷嬷将事情禀报上来了。
“尚可?”长孙皇后语气微微加重,带着一丝责备,“本宫怎么听说,你昨夜醉酒归来,还…宠幸了一个宫女?”她终究是母亲,问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尴尬,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晕。
李承乾的心沉了下去。果然知道了!他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羞愧难当。在母亲面前,他无法像对秋月她们那样保持太子的威严。“母后…儿臣…”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杯水有问题,但想到下药之人可能就在东宫,甚至牵连更深,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贸然说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他最终颓然低下头,声音干涩:“儿臣…酒后失德,请母后责罚。”他将责任揽在了自己酒后乱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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