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所在不上不下,恰卡在进退维谷的当口,真要转身退回去,先前闯过的暗渠、躲过的机关,还有那藏在原陵深处的秘密与人质,都成了悬在心头的石头,任谁都不甘心就此罢休。
王恢站在几人稍后处,原本懒散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在心地盘算着什么。他偷眼瞧了瞧前方刺眼的灯光,又转头看了眼身侧的雷谕,终是咬了咬牙,俯身蹲下身。指尖在尘土上顿了顿,力道比玉簟秋方才重了几分,字迹虽显仓促,却透着股豁出去的决绝。
“不若让我去前面露个身形,引他们注意力?我武功虽算不得顶尖,在此处也帮不上太多忙,倒不如做些实在的。只要那群人敢出来寻我麻烦,诸位身怀绝技,定能趁机寻出破绽,做下大事。”
雷谕瞥见他写的字,先是眉峰一挑,眼中闪过几分诧异,他与王恢自幼便相识,素来知他性子懒散,做事温吞,遇事多是稳妥为先,今日竟有这般舍身的气魄,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随即,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抬手在王恢肩上轻轻拍了拍,目光里满是认可,众人多多少少从他脸上看出了欣慰的神色。
一旁的不敬和尚将这幕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动。他早察觉王恢与雷谕之间交情不浅,却没料到两人竟亲近到这般地步,便是寻常兄弟,在这般生死关头,也未必有这份相互托付的信任。反倒是他先前暗自揣测的玉簟秋与雷谕,此刻瞧着倒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玉簟秋发号施令时沉稳果决,雷谕听令时恭敬却不逾矩,全无半分私交甚笃的模样。
不敬心念电转,先前的疑惑渐渐有了头绪:玉簟秋的 “洛水花魁” 之名,传遍洛阳,随便一曲便能让达官贵人掷千金求听,谁曾想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竟是朝廷暗探?雷谕那玉竹帮少帮主也非虚衔,去年他率帮众平了黄河上某一段的水匪,江湖上还传过一阵 “玉竹刀、斩恶涛” 的口碑,如今想来,那水匪怕是与某桩大案有关,不过是借他玉竹帮的手清理罢了。这般 “伪装”,倒不如说是他们的 “旧业”。本职做得出彩,才被朝廷瞧中招募
至于招募他们的衙门……
不敬心中思虑良久,终是想得透彻,应该是那 “悬镜寺”。此寺非彼寺,其与掌管刑狱的大理寺齐名,却专管江湖中棘手的案子,江湖人提及这三个字,多是讳莫如深。只知其办案手段狠辣,踪迹却比鬼魅还难寻。便是有人吃了他们的亏,事后也只知是 “悬镜寺” 所为,连动手者的模样都记不清半分。不敬想到此处,不由得暗叹自己后知后觉,先前竟没从几人的行事作风里瞧出端倪。
再看王恢,不敬此刻才算明白,他怕不是走了雷谕的关系,才入了 “悬镜寺” 的眼。先前王恢那 “江南王家嫡长子” 的身份,想来也是真的,不过是借着家族的名头,在江湖上暗中查探消息罢了,也算是帮家里在朝廷中维持一段关系,干得好了受到提拔,更是能为家里出大力气。
这边不敬暗自思忖,那边玉簟秋已将王恢的计策在心中过了一遍。她素知王恢武功虽不及雷谕、不敬,却有几分保命的巧劲,去年在青城山遇着百年毒蛛,旁人都慌了手脚,他却能从袖中摸出特制的驱虫粉,还能借着藤蔓滑下陡坡,半点不伤;前年在洛阳追查盗案,被仇家堵在巷子里,他竟也能借着酒肆的幌子,装成跑堂的,混过了搜捕,这般保命的本事,在江湖上也算少见。况且他不知走的谁的关系,竟然与墨家矩子还扯上了关系,虽然玉簟秋也可以通过朝廷,或者是杧慧的关系求上墨家矩子帮忙,终归不如手下有人脉来得方便,所以才答应雷谕考察一下这王恢,若是能立下足够的功劳,便将手中的推荐名额用在王恢身上。
她却是没料到,在这等关头,王恢会突然挺身而出。
“这计策倒有几分可行。可这般计策,最是凶险不过。若是一旦王恢露了身形,对方若直接放箭,或是派高手围杀,便是他有再多保命的法子,也未必能撑到众人动手。再者,对方既设下这般亮堂的陷阱,说不定早有后手,若因他一人暴露,引得对方提前调动人手,那咱们连半点潜入的机会都没了。”
她抬眼看向王恢,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道:“王兄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事风险太大,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你的保命本事虽强,可对方的手段咱们摸不透,实在不敢赌。”
王恢见她否决,倒也不显得失落,只是垂了垂眼,手指在灰尘上蹭了蹭,将方才写的字迹抹淡了些,写道:“玉姑娘考虑得是,是在下孟浪了。”
雷谕拍了拍他的胳膊,递去一个 “无妨” 的眼神,随即看向玉簟秋,眼中带着询问。
“老大咱们既不能退,又不愿让王恢冒险,眼下该如何是好?”
玉簟秋牙关微咬,下唇抿出一道浅痕,心中已将局势权衡得通透。在场六人里,能担得起探路险任的,细数下来也只有她与不敬小和尚,雷谕武功虽强,却需留着应对暗处可能冲出的敌人;王恢保命有余,攻坚不足;韩家兄弟更是嫌疑未洗,此刻若让他们离开视线,谁也说不清会生出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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