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雪后初霁。
野狐峪外的雪地上,昨夜激战的痕迹尚未完全被新雪覆盖。断箭、碎甲、凝固的血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王老蔫带着锐士营正在打扫战场,他们将阵亡清军的尸体集中掩埋,却特意将那些梳着金钱鼠尾的头颅割下,在峪口垒成一座小小的京观。
让后来的鞑子看清楚,王老蔫踢了踢一颗头颅,这就是犯我疆土的下场。
寨墙内,昨日的胜利气氛已经沉淀为更加务实的战备。赵铁柱在统计火铳营的损耗,眉头越皱越紧:昨日一战,就耗去火药八百斤,铅子两千发。照这个速度,我们的库存撑不过三次这样的战斗。
匠作营里,陈璇正在检测回收的炮弹破片。她发现清军使用的火炮虽然老旧,但铸造工艺相当扎实。看来葡萄牙教官确实有两下子。她对雷匠人说,我们得加快叠浪炮的改进。
这时,吴秀才带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找到林川。为首的老者躬身行礼:林将军,老朽原是西安府学的教谕,听闻将军此处收留避乱文人,特带学生来投。
林川注意到他们虽然衣衫褴褛,但每个人都挺直着脊梁,最难得的是,依然保持着汉家衣冠。先生来得正好,林川还礼,我们正需要有人来整理典籍,教育子弟。
教谕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抄册子:这是老朽沿途记录的《清虏暴行录》,请将军过目。
林川翻开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清军南下后的种种暴行: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字字血泪。他沉默良久,对吴秀才说:把这本书大量抄写,发给各营诵读。
午后,伤兵营传来了坏消息。昨夜受伤的几个士兵因为伤势过重,陆续不治。那个断臂老兵在弥留之际,紧紧抓着林川的手:将军......一定要......杀光鞑子......
林川亲自为他合上双眼,下令将他与其他阵亡将士一起安葬在鹰嘴崖下,面朝东北方向。让他们看着,林川对全体将士说,总有一天,我们要打回老家去。
这时,孙小眼带回一个重要情报:清军正在上游砍伐树木,似乎要打造攻城器械。他们还从对岸调来了十门红衣大炮,孙小眼补充道,预计三天后就能运到。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红衣大炮的射程远超他们现有的火炮,一旦就位,野狐峪的防御将面临严峻考验。
不能让他们把大炮运过来。杨把总斩钉截铁地说。
王老蔫立即请命:我带锐士营去偷袭他们的运输队。
林川看着地图,这次我亲自去。
众将大惊,纷纷劝阻。林川抬手制止:不仅要摧毁大炮,还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巴彦知道,我们不是只会被动防守。
他点齐两百精锐,都是最早跟随他的老兵。临行前,他特意去看了那些新来的文人。教谕正在教孩子们诵读《满江红》,朗朗书声在峪中回荡: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林川驻足聆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一战,不仅要胜,更要打出汉家的气节。
夜幕降临后,队伍悄然出峪。每个人都在左臂系上白布,既是识别标识,也是戴孝出征。雪地反射着月光,照得天地一片惨白。
林川回头望去,野狐峪的灯火在雪夜中如同不灭的星辰。他知道,这一去,要么凯旋,要么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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