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带来的湿润尚未完全褪去,一日晌午,负责在屯外高地了望的乡勇急匆匆跑回来报信:有一行车马,约七八人,正沿着山道朝屯子方向而来。看衣着打扮,不像是流民或溃兵,倒像是远道而来的行商,但规模又比寻常货郎大得多。
这个消息立刻在屯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自从上次石河集换盐之后,流民屯还未正式接待过外来的“客人”,尤其是这样看起来有些身份的。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林川迅速下令:赵铁柱带领乡勇在屯门内戒备,但不要显露出敌意;妇孺老弱暂时回避;他自己则与王老栓、吴秀才在屯门口等候,见机行事。张五和李窑工也悄悄准备好了家伙,以防万一。
车队渐近,可以看到是两辆骡车,载着些箱笼,跟着几个骑马的随从。为首的是个穿着绸布长衫、头戴方巾的中年人,面皮白净,眼神精明。他看到屯门口站着的林川几人,又瞥见屯内隐约可见的整齐屋舍和坡地上绿油油的庄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利落地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各位乡邻请了,鄙姓陈,是个行脚的商人,路过宝地,见烟火兴盛,特来叨扰,想讨碗水喝,顺便看看有无生意可做。”
言辞客气,但那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川等人的穿着、气度,以及屯子的防御工事。
林川还礼,不卑不亢:“陈掌柜客气了。山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清水管够。请进。” 他侧身将陈掌柜一行人让进屯子,但示意车辆和大部分随从留在屯外空地上,由孙小眼带人陪着。这是一种谨慎的防范。
陈掌柜似乎并不介意,笑着跟进屯子,目光却像梳子一样扫过各处:修补过的窝棚、晾晒的薯干、铁匠铺里隐约传来的叮当声、甚至学堂里吴秀才教孩童认字的动静,都落入他的眼中。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这哪里像是一个普通的流民聚落?分明是一处秩序井然、颇有生机的山间坞堡。
在祠堂坐下,丫丫端上清水。陈掌柜呷了一口,便开始旁敲侧击:“贵处真是人间桃源啊!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能经营得如此模样,实在令人钦佩。不知诸位以何为主业?我看坡地上种的都是番薯?这可是好东西,顶饿。”
林川心知对方在探底,便含糊应对:“全靠乡亲们齐心协力,垦点荒土,勉强糊口罢了。陈掌柜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如今外面光景如何?”
提到外面,陈掌柜叹了口气,开始大倒苦水,说各地税监如何苛虐,道路如何不靖,生意如何难做。但他话锋一转,又压低声音道:“不过,越是乱世,有些生意反倒越好做。比如盐铁之物,还有药材布匹,都是紧俏货。我看贵处似乎也有些产出,若是信得过陈某,或许我们可以互通有无?”
他终于露出了真实来意。这个精明的商人,看出了流民屯的不同寻常,也嗅到了潜在的商机。
吴秀才在一旁听着,手心微微出汗。王老栓则眯着眼,吧嗒着烟袋,不置可否。
林川沉吟片刻,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道:“陈掌柜好意,我等心领。只是屯小物薄,恐难入掌柜法眼。况且交易之事,关乎全屯生计,需从长计议。掌柜远来辛苦,不如先在屯外歇息一晚,明日再议如何?”
他需要时间摸清这个陈掌柜的底细,也需要和屯里众人商议。贸然与一个不知根底的外来商人进行大宗交易,风险太大。
陈掌柜是个明白人,见林川处事沉稳,便不再强求,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那鄙人就在外面等候佳音。”
送走陈掌柜,祠堂里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赵铁柱第一个嚷嚷:“我看这姓陈的笑里藏刀,不像好人!说不定是官府的探子!”
王老栓比较谨慎:“商人逐利,倒也寻常。他说的盐铁布匹,确是咱们急需的。就怕他压价太狠,或者另有所图。”
吴秀才则考虑得更远:“若真能建立一条稳定的商路,于屯子长远发展大有裨益。但须防其窥探我屯虚实,引来祸端。”
孙小眼被派去暗中观察陈掌柜一行人的举动。张五和李窑工则关心对方车上到底带了什么货色。
林川听着众人的意见,心中权衡。这个“远客”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池塘,打破了流民屯相对封闭的状态,带来了外界的消息和潜在的机会,也带来了未知的风险。是紧闭大门,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冒险打开一条缝隙,尝试与外界进行更大规模的交换?
这将是一个重要的抉择,关系到流民屯未来的发展方向。夜色渐深,屯子里的灯火次第熄灭,但林川和核心几人所在的祠堂,灯光却亮了很久很久。远客临门,福祸难料,流民屯站在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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