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制止了自己的遐想。
毫无征兆地,他忽然想唱歌。
他曾经组过一支乐队,和汉斯、弗里茨一起。
突然的回忆中,他看见了阿比盖尔。
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风是燥热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得有些阴沉。
绿色的草坪,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还有一瓶瓶冒着白气的冰镇汽水。
他对阿比盖尔的最初印象,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女孩。
她会谈论时下最热门的流行明星,复述着媒体上的观点,她有着非常吸引人的身材和脸蛋,但他对此视若无睹。
那时的他,正沉迷于音乐、故事,沉迷于缺乏实感的、作为生命背景的往昔,以及属于他个人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想起了那天他唱的那首歌。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涅盘乐队的版本。
他尝试在记忆里搜寻那个声音,那个在浴缸里用猎枪结束自己生命的吉他手的声线,那撕裂的、玻璃碎屑般的质感。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脑海中回荡的,只有自己当时清澈而故作老气的歌声。
克劳斯推开酒店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大厅内安静而空旷,一如一周多前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模样。
他沿着走廊向楼梯走去,深处的房间门大多紧闭着。
有人从一间房内走出,在走廊尽头堆放的物资箱里翻找着食物和饮水。
那人完全笼罩在阴影里,脸部是一团无法辨认的漆黑,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光。
“我们在楼梯上相遇”
(We passed upon the stair)
“我们谈论着往昔与未来”
(We spoke of was and when)
那人看了他一眼。
就在克劳斯准备拔枪的瞬间,对方地移开了视线,拿着一罐牛肉罐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随后,克劳斯哼唱着记忆中的旋律,踏上了台阶。
“尽管我当时并不在场”
(Although I wasnt there)
“他却说我是他的朋友 / 这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He said I was his friend / Which came as some surprise)
两名穿着干净作训服的年轻人从楼上走下。
他们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脸上挂着阳光开朗的笑容,仿佛周围的黑暗都因此散开了几分。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克劳斯听到了“驻地”、“人手”以及“指挥部承诺的后援”之类的词句。
他们看到了克劳斯的装束,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作同类。
他们没有打招呼,但经过时,都朝他投以友善的微笑。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
(I spoke into his eyes)
“我以为你早已独自死去 / 在很久很久以前”
(I thought you died alone / A long long time ago)
克劳斯保持着匀速,直挺挺地向上走。
那两人不得不让开道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青年,兴许是听出了他哼唱的旋律,在与他错身之后,忽然饶有兴致地,用口哨轻声附和了起来。
“哦不,不是我 / 我们从未失控”
(Oh no, not me / We never lost control)
“你正面对着 / 那个出卖了世界的人”
(Youre face to face / With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既视感攫住了克劳斯。
他能听到他们充满希望的、精神饱满的声音,
能看到他们健康而矫健的身躯,
能注意到他们那完整未破损的衣物,
以及附着在他们身上的、那个被承诺的、尚未被戳破的未来。
这就是曾经的他。
而他们,也终将成为现在的他,成为克劳斯·施密特。
不,也许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就像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
就像所有已经死去的人一样。
他本该和他们一同死去,但他活了下来。
他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脑海中响起了曲中的吉他间奏。
“我笑着与他握手/然后转身回家”
(I laughed and shook his hand/And made my way back home)
“我曾寻觅归宿与故土 / 为此游荡了岁岁年年”
(I searched for form and land / For years and years I roam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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