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果然无人。
这“无人”却不让我安心,反倒更瘆人——像是整座院子忽然被掏空了,只剩我一个活物在里头晃。
到了假山脚下,我才发现有点不对。
这假山并不大,照理说,绕两圈也该摸清路数了。可我顺着石阶往上走,走到一半,路却硬生生断了。
不是塌,是“没了”。
前头的石阶像是被人生生切断,剩下的部分直直插进假山的石腹里,石壁严丝合缝,连条缝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退回去,换了另一条小径。
这回倒是没插进石头里,可走着走着,脚下一空——前头的石阶戛然而止,下面是一段悬空,离那八角亭还差着一丈多高。
若是轻功好些的,或许能一跃而上;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腿,又看了看那段距离,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我这是嫌命长了?
我在原地踌躇,正想着要不要拼一把——横竖都已经这样了,大不了摔断腿——
却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人声。
不是从山脚,也不是从庭院正路,而是——
从我刚刚走过、那条“插进山石里”的死路方向。
我心里一炸,整个人下意识往假山内侧一缩。
透过镂空的山石缝隙,我看见几道人影疾步而下。
蒙面,黑衣。
手里不是短匕就是长刀,还有一人背着剑,走路时剑鞘轻轻撞在腿侧,发出极轻的声响。
为首那人压低声音道:“快,跟我来,从西厢院包抄过去。”
我脑子“嗡”了一声。
西厢院?
不知道莲儿他们在不在?
我背后一阵发凉。
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假山里,难不成还有暗路?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敢用眼角的余光追着他们的影子。那几个人显然对这地方极熟,走得又快又稳,转眼就消失在假山下的石径尽头。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我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地方不对劲。
假山不是假山,庭院也不是普通庭院。路是假的,石是活的,人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全不按常理来。
我忽然明白过来——
方才我怎么走,都走不到八角亭,并不是我笨。
是这山,根本不让人上去。
或者说,不让“我”上去。
我贴着冰凉的山石,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
若连假山都藏着机关,那这院子里,只怕没有一寸地方是“闲着”的。莲儿他们突然消失,南宫伯无声无息不见踪影,绝不是巧合。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慢慢往下挪,退回山影最深的地方。
现在上不得、走不得,也退不得。
等那几个黑衣人的脚步声彻底没入庭院深处,我才从假山的阴影里一点点挪出来。
方才那一句“从西厢院包抄过去”在我脑子里转了又转,越想越坐不住。既然他们往西厢去,那多半是那里出了什么变数——要么是已经有人在那儿动手了,要么,就是那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反正这院子里,哪一处都不安全;与其躲着等被人发现,不如自己先去撞一撞。
西厢院离假山不远,绕过一段曲廊便到。那地方不大,一进门便是个小天井,天井旁只一间小房,低矮逼仄,像是临时加盖出来的。
我没敢立刻进去,而是贴在院门边等了一会儿。
风声、衣角摩擦声、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太安静了。
等了片刻,确认没有人影晃动,我才轻轻踏进西厢院。
这一脚刚落下,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乱。
太乱了。
与东厢院那种“干净得不对劲”的死静不同,这西厢院简直像被人翻过一遍。花圃里的泥被踩得稀烂,几株原本好端端的花歪倒在地,叶子上还带着脚印;石桌被推歪了,旁边散落着几只碎裂的瓷盏,像是有人在这里动过手。
可偏偏——没有血。
这让我心里更不安。
院子四通八达,左右各有一道小门,连着后廊和偏院,我站在院中,一时间竟判断不出那几个黑衣人究竟是往哪边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朝那间唯一的小房走去。
房门虚掩着。
我伸手一推——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下一瞬,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大力将军。
那个怪力瘦高个,此刻正仰面躺在门边,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发青,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那根白腰带还松松垂在身侧,人却一动不动。
我心里猛地一沉。
这人……死了?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晌才鼓起勇气,抬脚在他靴尖上轻轻踢了一下。
没有反应。
我蹲下身,手指微微发抖,探到他鼻下。
——什么都没有。
呼吸停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
可更让我不安的是,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没有刀痕,没有血迹,甚至衣衫都还算整齐。若不是这张脸白得不像活人,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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