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夏侯桀屏退左右,独留苏文瀚一人。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宫灯在晚风中摇曳,将君臣二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夏侯桀的声音低沉,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紫檀御案,目光却锐利如鹰,紧锁在下首垂手而立的苏文瀚身上。
苏文瀚深深一躬,花白的须发在灯下泛着银光:“陛下,三公主殿下能引动那‘天外奇石’生出异象,确是祥瑞,乃陛下德感上苍之兆。然则……宴上刺杀,分明是有人不愿见此祥瑞,其心可诛。”他话语停顿,恰到好处地留下余地。
“朕的宫里,朕的眼皮底下……”夏侯桀冷哼一声,敲击桌面的手指蓦地收紧,骨节泛白,“竟有人敢在祥瑞择主之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迫不及待!”
“老臣遵旨。”苏文瀚应道,眼中精光一闪,“陛下,三公主殿下既得祥瑞认可,安危乃重中之重。依老臣之见,除加派金鳞卫外,或可请钦天监暗中留意,观星望气,以防……邪祟近身。”他话语含蓄,却将话题引向更深层处。
夏侯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他自然听懂了苏文瀚的弦外之音。那“奇石”蕴含的力量超乎寻常,璎珞那丫头既能引动,其价值便远超一个寻常公主。“准了。璎珞那边,一应用度按最高份例,护卫再加一倍。告诉钦天监,给朕看好了,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陛下圣明。”苏文瀚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得见的弧度。棋子已落位,网,该收紧了。
揽星楼今非昔比。
昔日门可罗雀的冷清宫苑,如今被一队盔甲鲜明、气息精悍的金鳞卫层层守卫。内务府送来的赏赐如流水般涌入,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珍稀药材堆积如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名贵檀香与草药混合的气息,驱散了往日的陈腐。
流萤指挥着新拨来的几名宫人清点造册,脸上却无多少喜色,反而忧心忡忡。她端着刚煎好的安神汤,走进内室,见夏侯璎珞依旧坐在那面菱花铜镜前,怔怔出神。
“公主,药快凉了。”流萤轻声催促。
夏侯璎珞恍若未闻,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镜面。镜中映出的容颜,依旧苍白,眉眼间却似乎多了些什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坚韧沉淀在眼底。楼外的喧嚣、地位的骤变,并未让她感到多少欣喜,反而有种置身漩涡中心的窒息感。父皇突如其来的“重视”,苏文瀚那审视探究的目光,还有萧煜……
想到那个在危急关头挡在她身前的玄色身影,她的心湖便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他为何屡次相助?那日他手臂上浮现的淡金色光华,与那“奇石”之力,与她镜中所见,又有何关联?
“流萤,”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说,这世间是否当真存在……因果轮回?”
流萤一愣,随即笑道:“公主怎么又想起问这个?奴婢不懂这些大道理,只知公主如今苦尽甘来,陛下看重,以后的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
夏侯璎珞轻轻摇头,没有解释。她接过药碗,将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那股暖流涌入腹中,却化不开她心头的迷雾。她屏退流萤,独自对镜,再次尝试感应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
按照镜中“青木”的指引,以及那本不知何人混在赏赐中送来的《基础星源导引术》,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融合了生机与星辉的力量在经脉中游走。过程依旧艰涩,但比之初时已顺畅不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这力量,是她在这吃人宫闱中活下去,乃至弄清一切谜团的唯一倚仗。
夜深人静。
揽星楼外松内紧,金鳞卫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避开所有明岗暗哨,悄无声息地潜到楼阁基座之下。那人影动作极快,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以符纸紧紧包裹的物事,迅速塞入一处假山石的缝隙深处,随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在那物事被放入的同时,内室中,正对镜调息的夏侯璎珞猛地睁开双眼!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浓烈恶意的阴寒气息,如同毒蛇吐信,骤然穿透楼阁的砖石,萦绕而来。她丹田内那缕初生的力量瞬间躁动不安,眉心更是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唔……”她闷哼一声,抬手按住额角。
几乎同时,镜面光华微闪,青木圣女急促的意念传入她脑海:“小心!有邪秽之物靠近!在……下面!”
夏侯璎珞心头一凛,强压下不适,立刻扬声唤道:“流萤!”
守在门外的流萤应声而入。
“楼外……东南角的假山,似乎有异响,你去告诉金鳞卫统领,仔细查探一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流萤不疑有他,立刻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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