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密室烛火幽微,太医指尖银针悬在我心口上方,冷汗浸透重衣。
“此女经脉枯竭如百岁老妻,心脉却灼烈如焚……”他指尖颤抖着收回,“非药石可医。”
屏风后,萧衍指尖叩击紫檀扶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去。”
当沉重的殿门合拢,阴影里无声踏出一人,腰间悬着一枚与我袖中血玉簪纹路如出一辙的玄铁令牌。
“殿下,”那人嗓音嘶哑如砂砾,“‘钥匙’既已残破,是否……换一枚新的?”
冰冷的簪尖,悬停在眼前不足三寸。
那点寒芒,幽冷、死寂,映着廊下残灯摇曳的光,也映着我瞳孔中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倒影。它刚刚轻易地吸干了苏夫人最后的生机,此刻却温顺地躺在萧衍骨节分明的指间,温润的血玉簪头流转着一丝内敛的、妖异的红晕。
像一头餍足后假寐的凶兽。
“你的簪子。”萧衍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事,却字字砸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收好。”
玄色的衣袂拂过地面残留的暗红血污,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支簪子,离我更近了。冰冷的、混合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无声地钻进鼻腔,直刺肺腑。
收好?
我蜷缩在湿冷的角落,浑身浴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深处撕裂般的灼痛,灵魂仿佛被反复撕扯后只剩下残破的碎片。指尖深深抠进身下冰冷湿滑的青石板缝隙,指甲尽数翻裂,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那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
收好这……噬魂夺命的妖物?
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尖叫着抗拒!那支簪子每一次噬血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每一寸神经。苏夫人瞬间枯槁死寂的脸,还在眼前疯狂闪回。
然而,萧衍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沉沉地钉在我身上。那里面没有逼迫,没有威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漠然。他不需要言语,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拈着那支簪子,便已昭示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抗拒的念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才勉强抬起那只沾满泥污、血渍(有自己的,也有刺客的)和冰冷雨水的右手。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肩膀撕裂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痛楚。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冷的簪身。
就在触碰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猛地从簪身传入指尖!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唤醒了一丝气息!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带着诡异吸力的灼热感,顺着指尖的伤口(掌心被簪尾刺破的地方)瞬间钻了进来!
“呃!”我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手臂剧颤,几乎要立刻甩开这邪物!那灼热感如同细小的毒蛇,沿着手臂的脉络向上急速蔓延,所过之处,带来一种被抽吸般的虚弱和令人作呕的麻痒!
但萧衍的目光,依旧沉沉地锁着我。那无形的压力,比簪子本身的诡异更令人绝望。
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压制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的尖叫和甩手的冲动。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颤抖着、无比艰难地,将那只冰冷、仿佛带着自己体温和生命力的妖异簪子,重新攥回了掌中。
簪尖刺破掌心的旧伤,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反而让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那诡异的灼热吸力似乎随着簪子被握紧而暂时平息,蛰伏下去。
“带走。”萧衍的目光从我紧握簪子、指节青白的手上移开,转向一旁如同泥塑木雕般呆立的永宁侯苏震,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两名玄衣侍卫无声上前,动作依旧迅捷而冷漠。他们不再搀扶,其中一人直接弯腰,手臂穿过我的腋下,另一人则托住我的腿弯,如同搬运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将我整个人从冰冷的地面上“提”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失重的眩晕感和肩膀伤口被牵拉的剧痛同时袭来,眼前猛地一黑,喉间再次涌上腥甜。我死死咬紧牙关,将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意识在剧痛和虚弱的边缘摇摇欲坠。只能无力地垂着头,任由侍卫架着,像一个破败的布偶,被带离这片充满了血腥、死亡和背叛的院落。
身后,是苏震那呆滞、死灰般的脸,是瘫倒在暖阁门槛内、双目圆睁空洞的苏夫人冰冷的尸体,是满地狼藉和断刀碎片。整座奢华的侯府,在深夜的暴雨冲刷下,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
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梦魇之地。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脸颊,试图浇灭灵魂深处燃烧的剧痛和恐惧。我被侍卫架着,穿过深夜空寂、被暴雨笼罩的京城长街。马蹄踏在湿滑青石板上的声音,车轮碾过积水的辘辘声,在死寂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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