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或者说,它被拉伸成了一条无限长的、由纯白光芒和绝对死寂构成的弦。
张铁拳的大脑一片空白。作为钢铁壁垒-7号的最高指挥官,作为“净化者”小队的绝对核心,他的思维是一台精密的、由无数战斗数据和铁血准则构成的计算机。他处理过数千次危机,面对过比山还高的畸变体,也曾在尸山血海中下达过最冷酷的命令。他的心,早已被磨砺成了比他身上外骨骼装甲还要坚硬的合金。
但现在,这块合金,裂开了。
当那足以将一切化为基本粒子的光柱散去,当刺鼻的臭氧和蛋白质焦糊的气味重新涌入鼻腔,当震耳欲聋的轰鸣逐渐褪去、只剩下耳膜深处顽固的蜂鸣时,张铁拳挣扎着抬起头。他视野中的战术平视显示器上,无数的红色警报和错误代码疯狂跳动,像一群濒死的萤火虫。
可他无视了这一切。他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烟尘,死死地、不可思议地,锁定在了爆炸的原点。
那里,有一个身影。
单膝跪地,双臂依然维持着守护的姿态,像一尊在神殿坍塌后、依旧固执地庇护着身后信仰的、残破的雕像。
零。
那个被系统定义为【威胁等级:暴君】的样本。那个被档案描述为足以颠覆人类文明的战略级灾难。那个他此行必须“净化”的目标。
此刻,正用他那被彻底汽化的、血肉模糊的、甚至能看清其下暗红色光芒流转的脊骨的后背,对着他。
他活下来了。以一种完全无法被理解的方式,硬扛下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张铁拳的精密大脑疯狂地回放着爆炸前的那一幕。零那道黑色的、决绝的、像扑火飞蛾一样的轨迹。他撞开了“雏鸟”,撞开了承载着“变量”的维生担架,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填补了死亡的空缺。
为什么?
数据无法解释。逻辑无法解释。张铁拳翻遍了他脑海中所有的战术手册、所有的心理侧写报告,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这是一个悖论。一个会行走的、活生生的、正在流淌着金色血液的悖论。
一个怪物,用最纯粹的人性,拯救了一个本该杀死他的人。
【疯子……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不可理喻的、被情感奴役的垃圾!!!】
暴君的声音,在零的意识深处疯狂地咆哮。它不再优雅,不再冷静,第一次,带上了歇斯底里的愤怒和虚弱。零的自我牺牲行为,对于它这个绝对理性的存在来说,是一种最根本的、最无法容忍的“污染”。
【我们的生命源能……因为你这愚蠢的行为……流失了百分之七十!系统严重受损!你毁了我们的一切!就为了一个……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士兵和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女人?!】
零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应。剧痛,如同燃烧的海洋,淹没了他的每一寸神经。他的意识,像一叶随时会被风暴撕碎的孤舟,在痛苦的浪涛中沉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让自己倒下。
因为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灰鸦……灰鸦还在那里。
“雏鸟……雏鸟怎么样了?!”一名净化者队员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被撞飞的角落,声音里带着哭腔。
“还……还活着……”另一名队员检查了一下,声音颤抖地报告,“担架……担架也保住了!天啊……”
他们的声音,像一把把小锤,敲打在张铁拳那濒临破碎的认知上。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外骨骼装甲因为能量过载而发出一连串刺耳的警报声。他一步一步,走向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过去几十年里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信念的碎片上。
【警告……所有单元……重新充能完毕……】
那个冰冷的AI合成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穹顶之上,墙壁之中,那些刚刚沉寂下去的死亡之花,再一次,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防御!”一名净化者下意识地吼道,举起了武器。
“住手!”
张铁拳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我说了,住手!”他猛地转过身,那双虎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和前所未有的挣扎,“全员,停止对零号样本的一切敌对行为!这是命令!”
“可是将军……”
“没有可是!”张铁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压抑的咆哮,“把你们的枪口,对准那些该死的炮台!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敌人,是这个鬼地方!保护……保护所有人!”
净化者们,这些以服从为天职的铁血战士,第一次,在执行命令时,出现了犹豫。他们不理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去保护那个本该被净化的目标。
但他们还是服从了。因为下达命令的人,是张铁拳。
火力网,瞬间重组。剩余的净化者队员们,迅速找到了新的掩体,将武器对准了那些重新开始充能的实验室防御系统,组成了一个脆弱的、摇摇欲坠的防御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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