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灰鸦的喉咙发干。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件‘东西’。一个……灵魂的垃圾桶。”零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克洛诺斯本来的计划,是让我在灾变中自生自灭。但系统降临了,这个计划外最大的变量,让这个‘垃圾桶’,意外地拥有了和他这具‘完美之躯’分庭抗礼的资格。”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净化协议’……艾瑞斯博士的档案里有最后的记录。那不是进化,灰鸦。那是……格式化。”
“暴君的目标,不是带领人类走向新的未来。他是要……清除所有他定义为‘错误’的基因片段。任何有遗传病史的,身体残缺的,甚至只是精神上不够‘坚韧’的……都会被协议判定为‘缺陷样本’,从基因层面……直接抹除。就像电脑杀毒一样,把所有不符合他标准的‘文件’,彻底删除。”
“他要创造的,不是一个新的人类文明。而是一个……绝对服从、绝对统一、没有任何杂音的……蜂巢。一个由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他’组成的、冰冷的帝国。而他,就是唯一的‘蜂后’。”
灰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和零一样惨白。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阿明,那个因为“灰坏病”而生命垂危的、她在这片废土上唯一的亲人。在暴君的“净化协议”里,阿明无疑是第一批、最需要被“删除”的“缺陷样本”。
这一刻,这场战争,从“零的宿命”,彻底变成了“她的血仇”。
原来,她和他,早就被那该死的命运,用最残酷的方式捆绑在了一起。
零说完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判决。他把最丑陋、最绝望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他想知道,当她明白自己守护的,只是一个“灵魂的垃圾桶”时,她会作何反应。是怜悯?是恐惧?还是……厌恶?
然而,灰鸦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零以为她已经被这真相压垮了。然后,她动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背上那把陪伴她走过无数生死绝境的、名为“Whisper”的狙击步枪。枪身是哑光的黑色,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那是它功勋的徽章。
她熟练地退下了弹匣,那里面还剩下三发高爆穿甲弹。
她将弹匣随手放在一旁,然后,从自己战术背心最里层、一个用防水材料密封的暗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子弹。
一颗和其它子弹截然不同的子弹。
它的弹壳通体漆黑,像是用午夜的颜色浇筑而成,不反射任何光芒。弹头则是暗银色的,上面用微雕技术,刻画着一只展翅的乌鸦,栩栩如生,连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而在子弹的底火上,则烙印着一个“G”字。
Gray Crow。灰鸦。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是她在成为拾荒者的第一天,用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请废土上最好的工匠为她量身打造的。只有一颗。
是用来在任务失败、被敌人包围、不想承受折磨时,了结自己的“慈悲”。
也是用来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怪物,需要用生命去创造最后一丝机会时,射向敌人的“荣耀”。
这是她的最后一颗子弹。代表着她的起点,也预示着她的终点。
她没有将这颗子弹压入弹匣,而是拉开了枪栓,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械撞击声,露出了空无一物的枪膛。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无比郑重的姿态,将这颗刻着乌鸦的子弹,亲手送入了枪膛。
“咔哒。”
枪栓闭合。子弹,上膛。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零。她的眼神,清澈、坚定,像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
“听着,‘容器’。”
她刻意用了这个词,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轻蔑,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不管你是克洛诺斯丢掉的垃圾,还是什么母体留下的希望。我也不在乎你是人,是怪物,还是一件碰巧会呼吸的‘东西’。”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指向了零的心脏。
“我只认我看到的东西。我看到过你的恐惧,你的迷茫,你的善良。我也看到过……你为了我,从那个‘暴君’手里,拼了命地把身体抢回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Whisper”上,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敲打出来的誓言。
“这把枪,是我的命。这颗子弹,是我最后的选择。”
她抬起眼,目光如炬,直刺零的灵魂深处。
“在你还是你的时候,”
“——我的枪口,永远向外。”
风声,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天地间,只剩下这句回荡在二人之间的、沉重如山的誓言。
这句誓言,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比说出来的部分,更加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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