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直到这时,天子反应过来一件事。
就眼前的田老师,这老头,这名士大儒,全才啊!
但凡和商业有关的,行商有关的,钱财上面的事,就没有不知道的,和他唠嗑,比和他户部整个衙署唠嗑都利索。
聊着聊着,老头发现不对劲了,眼前这穷逼,怎么唠唠就跑偏了呢,聊国库税银分配上面的问题了。
不过老头转念一想,对方花钱了,而且这个月业绩也不咋好,那也只能多说两句了。
“你等既问税银分配,那老夫便说句透底的,朝廷如今的法子,是把国库当粮仓,只懂收与发,不懂转,更不懂乘数。”
老头顿了顿,朗声继续说道:“就说这税银从国库发往各道,看着是分了数,实则走的是单向一路,京中户部算着一道该给十万贯,发下去便算完事,可这十万贯到了州城,到了府城,在到县衙,剩下多少,又能真正用在让钱转起来的地方,有多少?”
“先生的意思难道是…”
“不,与贪墨无关,衙署要养人,养大量闲人,连书吏的笔墨钱都得从里面抠,等真正该用在修桥、铺路、补农具的钱,十成里能剩七成便算清廉,最糟的是,哪怕这七成用出去了,也多是死钱,比如天灾人祸发放粮钱,百姓拿了钱只够买粮活命,没余钱买布、买工具,钱到了粮商手里,粮商又怕朝廷下次加税,转头就把钱埋进地窖,这钱等于在市面上走了半程,就又成了死物。”
他忽然指向墙上挂着的洛城商路图,指尖划过标注的 “雍城-山林-各州府” 线路。
“可你看洛城的路数,是把税银当种子,不是直接撒给农户,而是先修仓储、通物流,这叫基础设施投入,仓储建起来,粮价稳了,物流通了,商贩能将货物运送出去,农户的余粮能换成现钱,现钱又能买农具、雇工匠,工匠有钱了再去买布、买粮,一圈下来,最初那笔钱能翻着倍在市面上转,这就是师公口中的货币流通乘数,朝廷不懂这个,只知把钱分下去,却没给这钱转起来的,好比给缺水的田浇了水,却没开渠,水要么渗进地下,要么淹了洼地,成不了灌溉的用处。”
说到这,田沧脸上流露了浓浓的鄙夷与不屑。
“老夫就说这京中工部,最是花销钱财的工部,那工部尚书陈怀远,就是饭桶,尸位素餐之辈,整日要钱,整日下发,年年土木营建,年年救灾,难道他就不知钱应用来预防,而非出了事后不救,饭桶,他娘的饭桶!”
越说,老头越激动:“雍城培训班中,工部便是反面教材,师公多次提及,一条破路,今日修,明日修,修了之后还要修,呀呀呀,老夫气煞,饭桶,陈怀远,大饭桶!”
兵部尚书江芝仙,无声叹了口气,老陈呐老陈,你说你…何必呢,不就五十贯吗,哎,活该。
“田先生。”
天子双目灼灼:“可否再细细讲述一遍,容学生一一记下,他日回到朝…回到家中再仔细研学一番。”
“再讲一遍,倒也不是不可。”
老头看行窗外的月色,微微一笑:“得加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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