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唐云所说,寨门区域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重甲悍卒做不到快速游击,因此只能在山林作战中冲锋陷阵。
然而这不代表重甲悍卒们不善防守,事实上当他们进行防守作战时,反而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用。
接连下了两日的小雨,有了渐停的征兆,乌云也散去了几分,又带着几分欲拒还迎,仿佛不愿让明媚的阳光照射到这片支离破碎的战场之上。
正当唐云的目光聚集在最为焦灼的正面战场时,寨墙上的旗官大吼出声。
“避箭!”
几乎同一时间,漫天的火雨射向了寨门两侧。
就连唐云所在的位置都受到了波及,双手持盾的薛豹第一时间将大盾顶在唐云的上方。
惨叫不绝于耳,唐云扭过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无数箭矢划过了寨门,那些被同袍或拖或扛带回来的军伍们,躺在地上不断哀嚎,其他伤兵灭火拔箭,急的团团转。
唐云强忍着愤怒、悲伤的情绪,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寨门位置。
号角声传来,蝮部攻势一缓,开始退下。
人退了,箭来了。
唐云想到了一个名字,车疾,一支小部落所信奉神灵的名字。
车疾在这支小部落的信仰中,掌管着雷雨。
“靠你妈下次不拜你了。”
唐云暗暗骂了一声,从始至终,他最为担忧的就是戒日国带给蝮部的猛火油,这种他根本不了解的易燃物,即便是重甲步卒也扛不住。
几支箭,十几支箭,未必能对重甲步卒造成有效杀伤,可上面的猛火油一旦附着到甲胄表面再燃烧起来,步卒们将会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灼肤之痛,更何况是轻甲弩手们了。
蝮部族人再次冲了过来,人数很少,上千人左右,箭雨掩护着他们来到了寨墙外,又是无数装满猛火油的兽皮袋子被丢了上来。
随着纵火箭的袭来,寨墙燃起了火蛇,滚滚浓烟飘向空中。
唐云下意识的看向左右,朱尧祖早已不知所踪,直到搜寻到这家伙的身影时,才见到这位文吏已是跑到了寨门处,换上了一身轻甲,握着长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一个指挥战阵的武将,突然去寻找一位谋士,足以说明一切。
一个出谋划策的文吏,连屁都不放一个就跑到战阵上,足以说明一切。
“阿虎阿豹,随我上阵!”
早在离开断云涧时唐云就做好了准备,他很清楚这最后一战会打成什么样,事实上他所预料的,比眼前发生的一切,比此情此景更为惨烈,他有一种预感,他在雍城,在山林,他在南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为了今日这一战。
烈焰映红了汉军的面容,他们的表情依旧坚毅,军伍,没有什么向死而生,只有向死而赴,此为勇亦为悍,这便是勇卒悍士熊罴虎贲。
何止是唐云,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经历什么。
若怕,若惧,他们岂会在雍城时自告奋勇。
若怕,若惧,他们岂会和上官好话说尽,卑躬屈膝。
若怕,若惧,他们岂会在得知可跟随唐云出征后,兴奋的彻夜难眠。
当唐云穿上轻甲后,推开一个又一个明明体力不支依旧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的悍卒时,喘息声,交织出了一种鼓点,一种面对死亡依旧无惧冲锋的鼓点。
一个又一个靠坐在同袍身上的悍卒站了起来,拿起长刀,拿起工兵铲,拿起巨盾。
这些本应歇息,本应离开战阵的悍卒们,走向了唐云。
一双又一双目光,炽烈的目光,望向唐云。
他们的身体,比营寨更加坚固。
他们的目光,比烈焰更加炽热。
唐云,终究还是落了俗套,高举长刀,震耳欲聋。
“我要是死了,你们活着回去,照顾我爹,我唐家人,宫家人!”
长刀,刺破了雨幕,呐喊声,盖过了雨声。
“你们要是死了,我活着回去,照顾你们爹娘,你们亲族。”
深吸了一口气,唐云撕心裂肺:“我们都死了,兄弟们,慈勇山相见!”
梁锦,总是最骚包的那个,最爱隐忍瞩目的那个。
文臣的“杀”声,紧随其后。
如此骚包的文臣,又总是让人找不到指摘之处,梁锦,也总是有着引人注目的资本。
当他喊出“杀”时,当所有汉军高举武器喊出杀时,梁锦已经冲了出去。
八面汉剑,如死神之镰,无情的收割着那些试图抛出猛火油的蝮部族人。
营寨,没必要守了,外墙早已烧的火红,崩塌是迟早的事。
爬起来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冲了出去。
爬不起来的,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拿起了手弩与长弓。
军伍,总是矛盾着。
奔赴战场,想的是胜利。
战场厮杀,想的是活着回去。
当厮杀到了筋疲力尽,厮杀到了自己看不到胜利,知道自己无法活着回去着,便会赴死。
只是赴死,又觉得不尽兴,要死前多砍杀几个敌人,要死后多让人吹捧几句,这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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