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静悄悄的进入了唐府。
没有人知道马车中发生了什么,那些跑过去的人们,只是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牛犇跑回来了,马骉跑回来了,就连满腹怨言的宫灵雎也来到了唐府想要问问唐云为什么折腾她。
可当所有人来到后花园时,全都沉默了。
唐云坐在那里,坐在雨水之中,歪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望着,看着一具尸体,望着大虞朝渭南王府世子殿下的尸体。
朱芝松,就那么安静的侧躺在那里,身上插着一根手臂长短长箭。
唐云不想让下人们将尸体搬进屋中,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在外面好,外面,还下着雨,雨,能够冲刷掉朱芝松脸上的泪。
堂堂的世子殿下,临死之时怎么能哭呢,怎么能害怕呢,怎么能流泪呢,这样,不体面的。
唐云,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雨水,只是冲刷掉了眼泪,却怎么也冲不掉他身上的血迹。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雨,也越下越大,后花园中,也愈发的沉默。
“不对,这样不对的。”
唐云突然爬了起来,来到阿虎面前,夺过他手中的短刀,又狼狈的跑了回去,蹲在地上。
左手,抓着插在尸体上的箭杆,右手,拿着短刀不断地来回摩擦,试图切断箭杆。
马骉凑了过去,轻声道:“唐兄弟,马某…”
“滚!”
唐云一把推开了马骉,满身戾气,只是当他再次看向尸体时,又变的那么的沉默,那么的平静,随即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用短刀切割着箭矢。
温宗博沉沉的叹了口气,走了过去,解开蓑衣披在了唐云的身上。
月白色的儒袍,满是泥泞,满是鲜血,本就是那么的违和,披上一件棕叶与龙须草编制而成蓑衣后,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那么的荒诞。
唐云的动作,愈发的轻柔,仿佛怕惊醒熟睡的好友一般。
箭杆,终于断了,唐云露出了笑容,傻笑,随后慢慢将尸体摆正,仰面朝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任由雨水冲刷着他那不堪而又扭曲、无奈而又悲情的过往。
宫灵雎撑开了油伞,轻手轻脚的蹲在了唐云的背后,为两个朋友,刚刚成为朋友的人,遮挡着风雨。
温宗博与柳朿,低声询问着,阿虎满面愧色的讲述着,其他人心惊肉跳的聆听着。
雨夜,巷外,飞马,箭矢。
这就是一场卑鄙的刺杀,没有任何征兆。
即便是阿虎也放松了警惕,谁也没想到刺客只有一人,更没想到刺客敢在城南,达官贵人聚集的城南动手,几乎就在唐府门口了。
温宗博等人了解了事情始末,哪怕现在亲眼瞧见唐云一根头发都没掉,依旧后怕不已。
夜中飞马,挽弓拉弦,交错时,一箭射进车厢内,霎那间隐入黑暗之中。
大家后怕,却不解。
不理解,不理解唐云为什么如此悲伤。
朱芝松,乱党,死不足惜,哪怕今天不死,迟早有一日会死,那时,要比现在死的更加凄惨。
就连唐云也不理解,不理解自己为何如此悲伤。
就如同他无法理解朱芝松,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一样。
他真的不理解,那一箭,朱芝松明明可以放任不管的,明明可以任由射穿他唐云的身躯。
可这位世子殿下,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本能的将唐云压在了身下,只是那么被射了一箭,只是如此轻易的就死掉了。
“城中,城南。”
温宗博来到唐云面前,目光扫过众人,面色阴沉的可怕。
“胆敢在城南行凶,沙世贵好大的胆子!”
牛犇沉声道:“本将亲自去抓!”
“然后呢。”
坐在地上的唐云,抬起头,面容平淡的问道:“然后呢,证据呢,你们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刺客是沙世贵的人?”
“朱芝松生前不是说沙世贵寻他…”
“我,唐云,我也是乱党,我一个能够左右你温宗博的乱党,要你去抓另一个乱党,为了什么,为了让这个乱党被抓后供出我也是乱党?”
温宗博满面尴尬之色,是啊,说不通,这样反而会暴露了唐云的身份,既然唐云是乱党,那么就应该极力为沙世贵隐瞒才对。
唐云缓缓站起身,可刚刚直起腰,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宫灵雎连忙搀扶住了他。
“寻一些硝石吧,多找来一些,将后院的地窖空出来。”
唐云轻轻推开了宫灵雎:“天气炎热,尸体送不到北地的,给渭南王府写一封信吧,就说…就说世子殿下他…尸体…不,是尸身,殿下的尸身在唐府,世子殿下是体面之人,生前很体面,死后,也要体面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为他办一个体面的葬礼,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渭南王府允许的话,如果,我有资格的话…”
越说,声音越轻,唐云尽力挺直腰杆,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步伐稳健一些,尽力走进了卧房,尽力躺在床榻上,尽力,尽力的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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