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的决策，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深空议庭”内部激起了层层波澜。支持者认为这是面对绝境时的必要冒险，反对者则视其为与虎谋皮。但最终，在“沉寂边疆”那迫在眉睫的威胁下，联盟成员们艰难地达成了共识——尝试接触。
信息经由“星语者”文明提供的、被认为相对安全可靠的中立量子通讯节点，以最简洁的加密协议发出。内容正如李娜所定，只包含了对“沉寂边疆”异常的能量特征描述（部分关键参数被隐去），提及了“共鸣壁垒”的存在（但未提原理），并提出了有限度信息交换的提议，指定了一个位于双方势力缓冲地带的、荒芜的星域作为潜在接触点。
信息发出后，便是漫长的、令人焦灼的等待。堡垒和所有盟友都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仿佛在等待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审判。
七十二小时后，回应来了。
并非预想中的冰冷数据流或充满算计的外交辞令，而是一段极其简短、结构古怪的坐标序列，以及一个不断重复的、代表“时间窗口”的脉冲信号。
“坐标解析完成，位于指定缓冲星域内的一颗流浪行星阴影区。时间窗口……非常短暂，只有标准时间三十分钟。”通讯官汇报。
“没有其他信息？没有条件？没有确认？”老周觉得难以置信，“这帮铁皮罐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要么是极度谨慎，要么就是……它们也时间紧迫。”李娜分析道，“准备会面。‘启明星’随我出发，‘不屈号’率领第二舰队在后方策应。通知盟友，保持警戒。”
这是一次极度危险的会面。对方是创造了“收割者”这等怪物、并一直试图清除己方的死敌。任何纰漏都可能万劫不复。
“启明星”再次出动，载着李娜和一支精干的小型谈判团队，悄然抵达了指定坐标。那里只有一颗冰冷死寂的流浪行星，以及永恒的黑暗。战舰悬浮在行星的阴影中，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一体，只有传感器全开，警惕地扫描着每一寸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时间窗口开启还有五分钟。虚空依旧寂静。
四分钟。三分钟。
就在时间窗口开启的瞬间，没有任何跃迁征兆，一艘通体漆黑、形态如同拉长水滴般的“观察者”舰船，如同从虚无中凝结而出，静静地出现在“启明星”前方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它体积不大，甚至小于“启明星”，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凝练而晦涩，与其小巧的体型完全不符。
“检测到目标……能量特征无法完全解析，舰船型号……未记录。”传感器官的声音带着紧张。
公共通讯频道保持静默，对方没有发出任何信号。
李娜深吸一口气，下令接通了定向激光通讯，这是相对难以拦截的方式。
“这里是方舟堡垒，李娜。我们收到了你们的回应。”
短暂的延迟后，一个冰冷、平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合成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使用的是标准的宇宙通用语：
“信息已接收。‘收割单元-阿尔法’激活进程不可逆。你们提供的能量特征数据，与内部预测模型吻合度百分之九十四点三。”
“收割单元-阿尔法”？看来这就是“观察者”对那个恐怖“端口”的命名。
“如何阻止？”李娜直截了当地问。
“阻止效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一。建议：转移。或，寻找‘织网者’遗留的‘静滞力场’核心技术。”
静滞力场？李娜心中一动，那正是“最终回路试验场”原本的技术基础！
“核心技术在哪里？”她追问。
“数据缺失。推测：已销毁，或存在于‘织网者’最高权限数据库‘源点’。”冰冷的合成音回答，“‘源点’坐标，未知。”
谈话陷入了僵局。“观察者”似乎并未隐瞒，但它们提供的信息要么是绝望的（不可阻止），要么是虚无缥缈的（寻找失落的“源点”）。
“你们为何同意接触？”李娜换了个问题。
“计算表明，‘收割单元-阿尔法’对‘观察者’网络的威胁等级，高于‘方舟堡垒’及关联文明。暂时性的信息交换，符合生存优先级。”
果然，仅仅是冰冷的计算结果。
“那么，关于‘收割者’的弱点，或者抑制方法，你们知道什么？”李娜抱着一丝希望。
“常规物理及能量攻击无效。逻辑悖论武器效果存疑。唯一观测到的有效抑制案例：秩序能量高度凝聚体，曾短暂干扰小型‘收割者’活动。数据不足，无法量化。”
秩序能量高度凝聚体？是指王超的秩序晶体，还是“启明星”的秩序裁决炮？这信息有些价值，但同样模糊。
就在这时，对方的合成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近乎不易察觉的急促：
“检测到未知扫描信号源靠近。会面终止。警告：警惕‘幻影’。信息交换结束。”
话音刚落，那艘黑色的“观察者”舰船周围空间一阵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留下。
几乎在它消失的同时，“启明星”的传感器捕捉到远处一阵极其短暂、来源不明的空间扰动，但迅速归于平静。
“‘幻影’？”李娜咀嚼着这个陌生的代号，心中疑云密布。“观察者”在警惕什么？刚才的扫描信号是谁？
这次危险的试探，获得的信息有限，却引出了更多的谜团。但至少确认了一点：“观察者”同样对“收割单元-阿尔法”感到恐惧，并且，它们似乎也在躲避着别的什么东西。
“我们返航。”李娜下令，“将‘源点’和‘幻影’列入最高优先级调查目标。”
星海的棋局，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第8卷 第47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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