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和年间的洛阳城,晨曦尚未穿透厚重的云层,梁冀府邸的朱漆大门便已在刺耳的吱呀声中洞开。二十余名精壮家仆抬着鎏金浴盆鱼贯而入,盆中蒸腾的热水里,娇艳欲滴的南海玫瑰花瓣随波沉浮,氤氲香气裹挟着奢靡气息直冲云霄,连府外的老槐树都似被熏得微微颤动。梁冀斜倚在象牙雕龙榻上,那榻身由整块象牙雕琢而成,龙纹栩栩如生,龙须随风轻摆。他眯着眼睛,任由美婢用西域进贡的和田玉梳,一下又一下梳理着他精心打理的胡须,每根胡须都被抹上了特制的香油,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
“老爷,昨日交趾进贡的犀角杯,您可要过目?” 管家弓着腰,小心翼翼地问道。梁冀懒洋洋地睁开眼,嗤笑道:“先收进库房,等挑些残次品送去皇宫,就说是路途颠簸损坏的。” 话音刚落,孙寿慵懒地半卧在湘妃竹榻上,竹榻上铺满了柔软的貂皮褥子,她娇嗔道:“老爷,我听闻西域进贡的夜光毯能在黑夜中发光,不如让那些使臣直接送来府中,我倒要看看比我这波斯胭脂盒如何。” 说着,她抬手轻抚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胭脂盒,烛光下,宝石熠熠生辉。
梁冀夫妇在北邙山下圈占的三百顷土地上,一场豪奢的营造工程正如火如荼。无数百姓被强征而来,日夜劳作。监工挥舞着皮鞭,恶狠狠地咆哮:“都给我快点!耽误了工期,统统活埋!” 一位老石匠因体力不支,手中的锤子砸偏,在巨石上留下一道瑕疵。监工见状,冷笑一声:“坏了梁大人的宝贝园子,留你何用?” 说罢,几个打手冲上前,将老石匠拖进刚挖好的地基坑。老石匠凄厉的哭喊回荡在工地:“我上有老下有小啊!饶命!饶命啊!” 但回应他的,只有填土的声音。
巍峨府邸拔地而起,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蜿蜒如龙,山间清泉潺潺,那泉水是特意从百里外的灵泉引入,水中游弋着从南方运来的珍稀锦鲤,每一条都价值百金。九曲回廊上镶嵌着夜明珠,颗颗圆润饱满,即便在最漆黑的夜晚,也恍若白昼,将整个园林照得如同仙境。园林深处的 “镜湖宫”,飞檐斗拱、金钉朱户,每一处雕梁画栋都出自名匠之手。亭台楼阁间处处彰显着超越规制的奢华,其富丽堂皇程度,直逼皇宫。
每当梁冀出行,那场面可谓惊天动地。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如同一条黑色巨蟒游走在洛阳街头。八匹毛色纯正、矫健无比的西域汗血宝马,身披锦绣鞍鞯,拉着装饰着黄金错纹、镶嵌着东珠的马车。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震颤。“闲人避让!冲撞梁大人车驾者,斩!” 侍卫们的呼喝声如炸雷般响起。一位卖菜老翁躲避不及,被侍卫一把揪住,梁冀掀开帘子,不耐烦地说:“聒噪,拖下去!” 老翁的求饶声很快被马蹄声淹没,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
四方进贡的奇珍异宝,无论是交趾的象牙、南海的珍珠,还是西域的琉璃,都必须先经过梁府过目挑选。梁府专门设置了数十间库房来存放这些珍宝,金银堆积如山,绫罗绸缎塞满阁楼,连梁冀家的狗都戴着金丝项圈,穿着蜀锦制成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刻有梁府标志的玉牌,威风凛凛。
朝堂之上,梁冀的权势更是一手遮天,宛如黑暗笼罩大地。太尉袁汤颤巍巍地捧着祖传的青铜鼎,声音发颤:“梁大人,此鼎乃我袁家祖传,今日献给大人,愿大人福泽绵长。” 梁冀把玩着鼎身,轻蔑地说:“袁大人有心了,以后朝堂上,还得多仰仗你配合。” 司徒胡广将自家珍藏的名家字画双手奉上,谄媚笑道:“梁大人雅赏,这字画配您才是相得益彰。” 年轻官员们更是绞尽脑汁,四处搜罗奇珍异宝,有的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盼着能得到梁冀的青睐,获得晋升机会。梁府门前,送礼的车马从早到晚络绎不绝,道路都被堵塞,贿赂的珍宝堆积成山,整个朝堂都笼罩在梁氏家族的阴影之下。官员们在梁冀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稍有不慎说错话,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而在皇宫深处,汉桓帝刘志独坐龙椅,那龙椅虽华丽,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坐针毡。望着案头那几件破旧不堪的贡品,都是梁冀挑选后剩下的残次品,他紧握的拳头在龙袍上留下深深的褶皱,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梁冀!梁冀!” 刘志对着空旷的大殿怒吼,“朕贵为天子,竟要受你这般羞辱!” 窗外传来梁府方向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夹杂着宾客们的谄媚笑声,如同一把把钢刀,刺痛着他的耳膜。他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看着空荡荡的国库,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无处发泄。
深夜,刘志独自徘徊在御花园,月光清冷,洒在他孤独的身影上。“难道朕真要如此窝囊一辈子?” 他对着明月喃喃自语,泪水悄然滑落,“不!总有一天,朕要让梁冀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要让这天下重回正道!” 说罢,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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