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外墙下的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如同一个无声的挑衅,在天光微亮时被巡更的侍卫发现,瞬间引爆了本就暗流汹涌的宫廷。
皇帝萧彻闻讯,震怒异常。天子脚下,储君宫苑之外,竟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这已不仅仅是针对太子的阴谋,更是对皇权赤裸裸的藐视!他当即下令严查,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
然而,未等刑部和内务府的人马展开详细调查,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公公,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率先出手了。
清晨,宫门刚开,一队队身着褐色宦服、腰佩短刀的司礼监稽查太监便鱼贯而出,如同无声的潮水,迅速控制了内廷各处的关键通道和门户。高公公手持皇帝特许的“肃清宫闱”手谕,以“彻查凶案、清除奸佞”为名,掀起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内廷清洗。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已被打上“二皇子残党”标签的宦官。名单似乎是早已拟好的,精准而迅速。曾经在二皇子萧景宏得势时巴结逢迎、安插在各处的眼线、管事,甚至一些只是与二皇子府略有往来底层太监,都被一一揪出。
哭喊声、求饶声、辩解声在宫廷的各个角落短暂响起,又很快被更严厉的呵斥和拖拽声淹没。司礼监的行刑房前,很快便排起了长队,杖责的闷响和压抑的惨嚎不绝于耳。
在这股风暴中,一个引人注目的名字赫然在列——钱禄。这个曾经仗着二皇子势力,对东宫多有刁难和监视的肥胖太监,被指控“勾结外廷、窥探宫禁、意图不轨”,罪证“确凿”。他被除籍夺职,重杖八十后,扔进了肮脏不堪的掖庭狱,生死不明。
高公公的这一系列动作,快、准、狠,充分展现了他执掌内廷多年的深厚底蕴和铁腕手段。他站在司礼监大堂的高阶上,俯瞰着下面被羁押、鞭挞的昔日“同僚”,白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
这场清洗,看似是在响应皇帝旨意,肃清二皇子残余势力,维护宫廷安宁。但落在明眼人心中,却品出了不同的滋味。
这何尝不是高公公借机铲除异己、巩固自身权位的一场精准打击?那些被清洗的,未必都是二皇子死忠,更多可能是不那么听话,或者与他高公公不是一条心的人。钱禄的倒台,更是带着明显的杀鸡儆猴意味,警告所有内侍,看清如今谁才是这宫闱真正的“天”。
东宫内,气氛并未因高公公的“仗义出手”而有所缓和,反而更加凝重。
景琰站在书房的窗前,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眉头紧锁。他刚刚递上去那份请求协理宫务的奏折,如同石沉大海,尚未得到皇帝的回应,高公公就抢先发动了。这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高公公此举……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帮他自己?”景琰转过身,看向静立一旁的林夙。
林夙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他低声道:“殿下,高公公是在帮‘司礼监’,也是在帮‘他自己’。他需要借此向陛下展示其掌控内廷的能力和忠诚,也需要借此机会,将内廷彻底打造成铁板一块。至于帮我们……不过是顺手为之,或者说,是利用我们引发的这场风波,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那冯公公的遇袭,外墙下的命案……”
“这两件事,恰好成了他最好的借口和催化剂。”林夙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凶手或许真的与二皇子残党有关,但也可能……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的黑手,很可能借此机会,不仅清除了知道秘密的小禄子、试图传递消息的线人,还顺势借高公公之手,清理掉了一批可能碍事或者不再有用的棋子。一石三鸟。”
景琰倒吸一口凉气:“好精密的算计!好狠辣的心肠!那我们如今该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清除所有线索?”
“线索未必全然断了。”林夙走到景琰身边,声音压得更低,“高公公清洗的是二皇子明面上的势力,但一些埋得更深的钉子,或许反而得以保留。而且,他如此大动干戈,必然会引起另一人的警惕和反弹。”
“谁?”
“三皇子。”林夙目光微闪,“萧景哲不会坐视高公公彻底掌控内廷。这场宦官倾轧,或许会逼出一些新的东西。”
正在此时,小卓子悄声进来禀报:“殿下,林公公,程太医那边传来消息,冯静公公醒了!”
林夙精神一振:“人怎么样?”
“伤得很重,失血过多,但性命无碍。程太医说,冯公公头部遭受重击,醒来后有些事记不清了,但……他昏迷前,似乎模糊看到袭击他的人的衣角,像是……像是宫内侍卫的服色,但颜色似乎更深些,像是……浸过水或是沾了泥。”
宫内侍卫?颜色更深的衣角?
林夙与景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疑云。宫内侍卫服饰皆有定制,颜色深浅有严格规定。浸水沾泥?这更像是……夜间执行某些特殊任务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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